马和费祎被五花大绑,由二十名精锐骑兵押解着,在泥泞的官道上艰难前行。雨水混合着泥土溅在他们的脸上,马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铁链在他腕间哗啦作响。
"快走!"押解的士兵用刀鞘重重击打在马背上。马一个趔趄,却立即站稳身子,回头瞪视的眼中燃着熊熊怒火。那士兵竟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费祎轻声劝道:"孟起,暂且忍耐。"
马冷笑:"忍?我两个弟弟的都死于北汉军之手,你叫我忍?"
费祎沉默不语,雨水顺着他的胡须滴落。这位昔日的蜀汉使臣虽然衣衫褴褛,却依然保持着从容的气度。
"是我害了你。"马突然说,声音嘶哑,"若不是我一意孤行要北上复仇。。。。。。"
费祎摇头:"将军为报家仇,何错之有?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马咬紧牙关,铁链深陷进皮肉之中,渗出血丝。他想起小时候教两个弟弟习武的场景。马铁总是不够认真,马玩却一招一式学得格外用心。"大哥,我以后要当你的先锋官!"马玩稚嫩的声音犹在耳边。
如今,他们都永远留在了那片黄土之上。
三日后,汴京城高耸的城墙出现在视野中。守城士兵仔细查验文书后,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就是西凉锦马啊?"
"听说杀了咱们不少将士呢。"
"旁边那个文士是谁?"
"不知道,看起来也像个当官的。"
马昂挺胸,仿佛不是囚徒而是得胜归来的将军。费祎却注意到街道整洁,商铺林立,百姓衣着虽不华丽却也算得体。这与他们沿途所见其他地方的景象颇为不同。
皇宫巍峨,红墙金瓦在阳光下闪耀。勤政殿前,百级汉白玉台阶犹如天梯。禁卫军盔明甲亮,肃立两旁。
"跪!"殿前侍卫高声喝道。
马站立如山,两名侍卫上前强行按压,竟被他震开。费祎微微摇头:"孟起,既到此地,何必争这虚礼?"
马冷哼一声,终究单膝点地。费祎则从容施以揖礼,举止依然保持着朝廷重臣的风范。
北汉昭武帝吴权端坐龙椅之上,年约五旬,须有些花白,一双眼睛锐利如鹰。他仔细打量着阶下二人,许久方开口:"马孟起,费文伟,久仰大名了。"
马猛地抬头,眼中喷火:"吴权!你杀我胞弟,此仇不共戴天!"
殿上侍卫立即拔刀上前,被吴权挥手制止。皇帝居然笑了:"马将军快人快语。不错,马铁、马玩确系死于我军之手。然两军交战,各为其主,生死有命,何来私仇?"
"好一个各为其主!"马冷笑,"今日既落你手,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吴权不以为忤,转而看向费祎:"久闻费文伟乃蜀汉贤臣,今日得见,果然气度非凡。"
费祎微微欠身:"败军之徒,不敢当陛下谬赞。"
吴权身体前倾,语气诚恳:"二位皆当世英杰。马将军勇冠三军,费大夫治国能臣。如今天下分裂,百姓流离,朕虽不才,亦有统一四海之志。若得二位辅佐,何愁大业不成?"
马猛地站起,铁链哗然作响:"我马顶天立地,岂能事仇敌?你杀我手足,此恨滔天!今日宁可碎尸万段,也绝不降你!"
吴权皱眉:"将军三思。你马氏一族世代将门,难道甘心就此绝后?"
"马家没有贪生怕死之辈!"马昂道,"要杀便杀,休再多言!"
吴权注视他良久,终于叹息一声:"可惜了一员虎将。既如此。。。。。。"他挥了挥手,"押赴菜市口,斩示众。"
马哈哈大笑,声震殿宇:"吴权,我在黄泉路上等你!"转身大步而出,镣铐叮当,仿佛不是赴死而是凯旋。
费祎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痛色,却依然保持沉默。
待马被押走,吴权重新看向费祎:"文伟先生想必不会如马孟起般刚烈?"
费祎缓缓道:"马将军为弟复仇,忠烈可嘉。我虽一介文人,却也知忠义二字。"
"朕知先生乃蜀汉重臣,"吴权语气缓和,"然刘禅昏庸,蜀汉气数已尽。先生何必愚忠?"
费祎微笑:"陛下可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吴权颔:"诸葛武侯之名言,朕自然知晓。然先生当知,良禽择木而栖。朕虽不才,愿效仿先贤,广纳良才,以安天下。"
这时,丞相辅邴原出列奏道:"陛下,费祎虽有名声,终究是敌国旧臣。何必如此礼遇?"
亚相盖勋也附和:"辅所言极是。如今国事繁忙,陛下何必为此人劳神?"
吴权笑而不答,只是挥手令二人退下。待殿内只剩他与费祎二人,方道:"朕知先生心存疑虑。这样吧,朕派御史羊衜陪先生到各地走走,看看我北汉治下百姓生活如何。待先生巡访归来,再议不迟。"
费祎略显惊讶:"陛下不杀我?"
吴权起身步下丹陛,来到费祎面前:"杀一文人易,得一贤臣难。朕等得起。"说罢亲自为费祎解开绑绳,"文伟先生受苦了。"
费祎活动了下麻木的手腕,深深看了吴权一眼:"陛下非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