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镜子里的“周觉”迈出最后一步时,林浅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望着那团由光粒汇聚而成的身影,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三秒前,真正的周觉明明被光刃撕成了碎片,此刻却以这种诡异的方式重生。
“是镜面硬币。”沈舟的机械臂关节出细微的咔嗒声,他盯着立柱上爬满的镜面,眼底的红色扫描灯快闪烁,“上周在记忆剧场副本,老周用魔术手法把硬币熔进镜面镀层,我当时还以为他只是在练习投影术。”
周觉新凝聚的身体在接触地面时晃了晃,像被风吹动的皮影。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的刺痛——这具由人格碎片构筑的躯体正在排斥元界规则,每多存在一秒,就有细小的冰针刺入神经。
但他的瞳孔却亮得惊人,因为他看见零觉握着光刃的手在抖,看见三个黑袍执律者的兜帽下,灰白色的眼珠里浮现出人类才有的困惑。
“数据扰动还能维持多久?”他转头问秦牧。
正蹲在地上捡平板的游戏玩家手指在屏幕上快舞动,额头上渗着汗:“原本o。3秒延迟就是极限,现在……”他突然倒抽一口冷气,“操!零觉在强制重连系统!数据流里全是他的人格代码,像一群疯狗在啃我的防火墙!”
“那就喂它们吃点别的。”周觉扯动嘴角,左手按在镜面立柱上。
魔术训练出的肌肉记忆让他精准地控制着呼吸频率,喉结随着呼气微微起伏——这是老魔术师教他的“情绪共振法”,通过调整呼吸节奏,让身体成为情绪的扩音器。
淡蓝色的光粒从他指尖渗入镜面,在立柱表面织出蛛网般的纹路。
林浅忽然打了个寒颤,她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那是周觉总别在领口的沉香木牌的味道。
再看其他人,沈舟的机械臂突然停住,眼底的扫描灯变成了温暖的橙黄色;秦牧的平板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竟组成了简笔画小人,正叉着腰冲他比耶。
“人格回响启动了。”许燃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这位前心理医生正捏着太阳穴,指节白,“你们的情绪信号在镜面里形成了共振波纹,系统接收到的不是单一指令,而是……是七个人的人格混合体。”
“七?”苏晴突然抬起头。
这个对情绪波动敏感的心理学研究生正盯着零觉,睫毛剧烈颤动,“我……我感觉到第八个人的情绪!像……像一团被揉皱的白纸,带着铁锈味的焦虑。”
话音未落,零觉的光刃“当啷”一声坠地。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右手死死抠住胸口,那里的蓝光正在疯狂闪烁,像是要撕裂他的皮肤。
“封锁空间!”他的声音不再是机械的电子音,带着明显的沙哑,“所有执律者,启动空间锚定……”
但他的命令只说了一半。
左侧第三块光幕里的黑袍人突然抬手,指尖凝聚的光团没有射向周觉,而是精准地击中了右侧第五块光幕的同伴。
被击中的执律者兜帽落地,露出一张和零觉有七分相似的脸——那是一张年轻的、带着淡淡雀斑的脸,此刻正瞪圆眼睛,用方言骂道:“龟儿子偷袭老子!”
“这不可能。”沈舟的机械臂重重地砸在控制台边缘,“执律者的人格模板是系统固化的,他们……他们在说四川话?”
“因为他们接收的指令里混进了我的童年记忆。”周觉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他望着那个骂人的执律者,喉结动了动——十二岁那年,他跟着老魔术师在成都街头卖艺,巷口卖担担面的阿婆就是这么骂偷面的小乞丐的。
“现在轮到我们黑进他们的意识了。”沈舟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银色接口。
作为机械工程师,他总会在身体里藏着备用数据线路,“系统的空间锚定需要通过中央控制台同步指令,我可以用残留的数据接口搭建思维镜像平台——老周,你得把人格分解成碎片,塞进每个执律者的意识路径里。”
“让系统以为我们是它的一部分。”周觉立刻明白了。
他摸出兜里的黄铜怀表——这是老魔术师送给他的成年礼,表盖内侧刻着“虚实相生”四个字。
当他转动表冠时,镜面立柱上的纹路突然活了,像无数条光的蛇,顺着地面爬到每个执律者脚边。
“需要我帮忙吗?”
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突然在角落响起。
所有人同时转头。
穿着米色针织衫的女孩正倚着坏掉的光幕站着,马尾辫上沾着点碎玻璃,手里却捧着一本《存在与时间》。
她像是从空气里冒出来的,连白芷的预知能力都没捕捉到她的痕迹。
“楚遥,哲学系大三。”她晃了晃手里的书,“你们的目标是破坏人格模板对吧?我在镜像层潜伏半小时了,系统以为我是维修机器人。”
林浅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战术匕——元界里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十有八九是系统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