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陛下——何为‘以道制火’?”苏浅浅终究忍不住,轻声问道。
宁凡看她一眼,微笑不语,反问:“浅浅以为,火何以为灾?”
“因人之欲。”
“然欲岂能尽灭?”
苏浅浅怔住。宁凡已转身,负手而立,背对众人,语声却愈清晰:“欲者,火之根也。若灭欲,则火绝;若纵欲,则火狂。唯驭之,使之为明而非焚。”
“以道御欲,便是以道制火。”
这话如石投深潭,回声久久不散。
西陀学士冷笑道:“若人皆能自驭,世间何来法?何来刑?”
宁凡侧目,淡淡道:“人不可尽驭,故设法;法不可独立,故明道。法者,器也;道者,火也。火若离器,则焚天;器若无火,则朽。朕欲使火在器中燃,道在法中行。”
苏浅浅的心,猛地一跳。
她忽然明白——这不仅是论理,而是一种新的治术。
他要将火的力量——也就是变革、科技、欲望、信仰的火,全都收拢在皇权的“器”中。
“陛下此言,似以一人之道,系天下之火。”
“非一人。”宁凡回身,目光如锋,“乃天下共一心。”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然心若不齐,则火不聚;火不聚,则国不立。”
那一刻,苏浅浅忽有一种寒意。
她想起早年在书院读到的一句古语——“众火成明,一火成灾。”
可宁凡要的,是让所有火只照他一人之灯。
殿中学士多有激动者,有人低声道:“陛下之言,似立‘新法’之端。”
宁凡缓缓颔:“朕要以火定律,以器存道。自明岁起,设‘火政司’,掌天下器道与术业。凡造兵、冶矿、炼油、筑渠者,皆受其制。”
众臣哗然。
这是前所未有的制度——将工部、军部、农司之职统于一炉,以“火”为名。
有老臣叩道:“陛下,此举恐扰旧制,群臣不安。”
宁凡淡声:“旧制束朕之手,今火已出土,岂可仍以木笼?”
语罢,玉笏一击。
那声如雷震殿。
苏浅浅下意识抬头,看见殿梁上的火焰在摇。
那火不是灯油,而是某种新式焰——无烟,极亮,似夜中之日。
那是“新油”——取自南疆火井的石油火。
她心中一颤。那团火,在他治国的意志中,已不只是能源,而是秩序的象征。
宁凡低语:“昔者天火降,民惧;今者地火出,民用。天火不可御,地火可驭。朕欲使天下皆知——天命不在天。”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所有人。
“朕即人火之主,亦为其仆。火若亡我,朕甘焚;火若成我,朕当照世。”
这句话落下,殿中无人敢动。
那一刻,众臣都看见他眼中的光——像是火在燃烧,又像是天在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