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浅心神几乎被撕裂。
她忽然明白,这并非只是“以火制世”的理念,而是宁凡自己——要化身为火。
“陛下……此道,太险。”她终于开口,声音微颤。
宁凡轻笑:“天下未有不险之道。若不行于险,何以驭世?”
他伸出手,掌心一点赤光浮现。那是火井之印——姒族传承之纹。
“此印,本不属我。但自火井开日,朕即知,火选人非族,选心。”
他抬眼,目光冷静而遥远。
“火择朕,亦是朕择火。”
苏浅浅想说什么,却终究低下了头。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已不再是君臣,而是人与火。
殿外风起,雪落檐角。
宫钟再鸣,论道会至此终结。
众臣退下,只余苏浅浅一人,立在殿下,看着那一盏尚未灭的灯。
火光明暗之间,她仿佛看见经卷上那些旧字都被映红,墨迹流动,如同燃烧。
“火若无界,道将何安……”她轻声呢喃,泪意几乎掩不住。
夜深。
宁凡独自步入后苑的火井边。那井口覆着铁盖,隐隐透着热。
他俯身,看见火光映在自己眼底。那光不再灼烈,却冷——冷得像被风磨平的刀锋。
“浅浅,你怕火么?”
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立在门口,披着一袭青裳,脸色被火光映得极淡。
“怕。”她低声道,“火能照路,也能烧家。”
宁凡轻轻一笑:“可若不烧旧屋,怎筑新殿?”
他转身,火光映出他的侧影,玄袍在夜风中微微起伏,像是将燃的余烬。
“浅浅,世人敬天,是因为天远。朕要让他们敬人——因为人能点火。”
她怔住,心底的寒意化成一种说不出的悲怆。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他不只是王,更是要吞噬天命的凡人。
火光摇曳,映出两人的影子,一长一短。
“陛下,若火终焚世呢?”她轻声问。
宁凡目光落向井口,低声答:“那便让朕先烧。”
——
风起,雪落,火井中隐有低鸣。
夜色将宫墙染成铜色,所有星光都被那一点人间火吞没。
苏浅浅回头望时,看见宁凡仍立在井边。那一瞬,她忽然明白,所谓“以道制火”,也许从未是为天下,而是他自己与命运的对赌。
火光最后一次闪亮,映照着经卷的一角——“明道驭世”四字,犹在余焰中跳动。
殿外的雪,无声地落下,覆盖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