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凡抬眸,目中一抹光似萤火。他缓缓点头,取笔朱批于奏折之上:“准。”
他又添一行:“水通则财通,财通则民活,民活则国昌。此玄朝之命脉也。”
——
半月后,运河南段“广陵关”传来捷报。新闸启用后,千船同,南米抵京不过十五日。民间歌谣传遍江北——“河开九曲龙,粮到十万仓。”
与此同时,《新商税则》碑立于诸郡关隘,商旅络绎不绝。旧时的苛捐杂税一扫而空,百姓称“此乃太平真相也”。
然而,在繁华背后,仍有暗潮潜伏。
夜色深沉,广陵关外的水榭灯火未灭。几个旧商行的头目围坐一桌,神色不安。
“税减则利少,”一人低声道,“昔日贿吏可避征,如今皆明算,如何生财?”
另一人冷笑:“李子清立规,苏若雪掌律,若要行旧道,除非再造乱世。”
他们的声音渐低,被风吹散。
楼外,巡河官兵持灯巡夜,灯光在水中一晃一晃,如火星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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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前夕,李子清抵京述职。
宁凡召见于政事堂。殿中环形议席依旧庄严,苏若雪、沈彦、秦如月皆在座。
“漕运通,全国粟价平稳,盐铁税入倍增,”沈彦陈报,“然沿海之商,仍有盗风之患。”
“鹰翔国商舶往来频密,互市未久,盗亦随之。”苏若雪接言,“需建海运司,与河道署并立,以掌海商。”
宁凡点头,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此策可行,然需慎防重权。海运、漕运之司,各以制衡。文臣理数,武臣督守,不可并掌。”
李子清俯应诺:“臣愿以身督此制,若有渎职,甘受国法。”
宁凡凝视她许久,忽笑:“玄朝之运,不止舟楫与商旅,而在人心能否如水——遇石绕,遇隘通。子清,你明白么?”
李子清垂眸,轻声道:“民心若水,须以德为堤。”
——
冬雪覆河,京师漕仓前,一位老漕夫望着堆成山的粮袋,忍不住泪湿。
“当年我十岁拉舟,一月难行百里,如今半月便抵京……这世道,真是变了。”
年轻的船夫笑着递他一碗酒:“李总督修的闸口真神!听说这叫‘齿轮涨闸’,靠铁齿咬合,就能开闭自如。”
老漕夫仰头饮尽,眼中映着夜空的火光。远处,一艘巨船缓缓驶入河湾,桅灯上写着四个大字——“玄·鹰翔”。
那是玄朝与海外诸国次联合贸易的商舶,满载瓷器、茶叶、锦缎与药材,将驶向东海的彼岸。
穆烟玉立在船,披银狐斗篷,风卷起她的。她低声喃喃:“外商初见宝钞,疑惧参半……然终将风行。”
船尾旗帜翻卷,火光映红了海雾。
宁凡立于京城高台,远眺南方的夜空。
那一夜,他看见河上千灯如星,连成金线,直抵天际。
他轻声道:“火传天下,水载万民。此——才是真正的盛世初章。”
风拂过御袍,烛焰摇曳。政事堂中,鼓声三更,文臣退散,夜色如墨。
宁凡伫立良久,低语如誓:“自今而后,玄朝不惟以剑开疆,更以道治国。”
天际初白。晨钟再响。
新的天下,已在水声中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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