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铅云凝固的天穹下,初生的晨曦艰难地撕开一道惨白裂口。
灰白的光线吝啬地洒落,却没能给狼藉焦土带来一丝暖意。
草甲站在藤塔门口,怀里抱着那只叫“小绿尖”的白鸽。
鸽子的翅膀微微抖,小小的黑豆眼紧张地转动。
草甲的手无意识地梳理着“小绿尖”有些蓬乱的白羽。
另一只手则被一根新生的、泛着焦痕的藤蔓紧紧缠着手腕,如同最牢固的生命镣铐,又像一道寻求安抚的伤痕。
他的目光穿过藤塔交织的叶隙,锁定在营地边缘、焦黑深坑旁那片被泥浆覆盖的乱石地上。
几个丘丘人已经早早等在那里,为的黑石和他手下的阿壮缩着脖子,如同霜打的茄子,再没了昨日强横的痞气。
他们甚至不敢看向圈栏的方向。
那里石甲靠着断裂的木桩坐在泥水里。
他身上的石甲破裂,裸露的皮肤上残留着雷火燎伤的焦红痕迹,赤红的短湿漉漉贴在额前,双瞳空洞,茫然地望着灰白天穹,仿佛连魂魄都被酸雨冲刷走了。
而巨拳庞大如山岳的身影就矗立在圈栏残骸几步开外。
那双仿佛熔岩核心冷却后的赤瞳死死钉在营地中央叶莹所在的石屋上,沉重凝固得如同两座待燃的火山。
空气里残留的硫磺味、焦糊味和未散的血腥气,被清晨冰冷的风搅动,钻进每一个丘丘人的鼻腔。
新的一天开始了,但营地笼罩在一片死寂的废墟感中,如同风暴过后的坟场。
“来了!”
藤塔高处,一个负责了望、眼力极好的丘丘人压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草甲的手猛地收紧,怀里的“小绿尖”出短促的惊叫。
他手腕上的焦痕藤蔓绷紧如弓弦。
只见一个身影正不疾不徐地走过来。
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那身影穿着蒙德炼金术师标志性的长风衣式制服,白底蓝纹,朴素低调。
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定,在这片被混乱蹂躏过的土地上显得格格不入的清冷。
他背后没有佩剑,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形制简洁、似乎用了特殊防水布料缝合、此刻正背负在他肩上的皮质长条包裹。
在他身边,另有一个同样材质、形如方枕的扁平包裹悬空漂浮着,微微离地,由无形的元素力量稳定托举。
他脚步踏过泥泞,靴子上沾满污泥,却在每一步抬脚落脚间都保持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营地边缘那断壁残垣的圈栏,扫过凝固的巨拳,扫过如同被抽空灵魂的石甲,扫过藤塔下怀抱白鸽、脸色苍白的草甲,最终越过所有障碍,笔直地落向营地中央那座由巨大石方垒砌、守护着叶莹的石屋。
那是蒙德的代表,阿贝多。
他走到了营地边缘,在与叶莹石屋相隔约三十米的、还算平整的泥泞空地中央停下脚步。
他肩膀微动,将背着的那个皮质长条包裹解开,轻轻放在面前满是泥浆的地上。
同时,他身边漂浮的那个扁平方枕状包裹也无声地降落,准确地叠放在长条包裹旁边。
两个包裹就那么随意地放置在冰冷的泥地里。
阿贝多没有多看包裹一眼,仿佛只是放下了几块寻常的石头。
他平静地抬起眼,再次看向叶莹的石屋方向。
那白皙俊美、仿佛造物主精心雕琢的脸庞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既不倨傲,也无怜悯,是一种纯粹的、近乎学术观察般的平静审视。
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冷静地切割着这片空间的每一个细微部分。
从草甲手中“小绿尖”不安颤抖的白羽,到石甲残破石甲缝隙间渗出的暗红血迹与皮肤下的雷火焦痕,再到巨拳庞大身躯上残留的熔岩威压所扭曲的微小空间涟漪……
这一切混乱的能量残留与创伤,都被那双理性的湖蓝色瞳孔精准捕捉、记录、分析。
仿佛这片饱经蹂躏的焦土狼藉,不过是他试验台上展开的最新一组待解读的数据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