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顾不上这些。
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木头,一字一顿地说道:“种将军……难,难如登天!到了他们这种境界,寻常的刀枪剑戟早已伤不了他们,千军万马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寻常阻碍。若他一心想走,凭借那神鬼莫测的步法,恐怕……恐怕十万大军也留不住他!”
钱公公也颓然地摇了摇头。
胖乎乎的脸上没了半分血色,眼神黯淡:“不错。你看他那步法,时而快如闪电,时而稳如泰山,于万军之中取上将级或许有些夸张,但若只想突围,根本无人能拦得住他。除非……除非他像现在这样,为了某种原因,死战不退,心甘情愿地站在原地,与大军硬拼到底,否则,根本没有耗死他的可能!”
孙公公听得这话,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得撕心裂肺,嘴角溢出更多的血丝。
他用袖子擦了擦,声音沙哑地补充道:“即使他死战不退……将军,您也看到了,他那护体真气之强,寻常的刀箭砍上去,连痕迹都留不下,掌力之雄,一扫就是一片,若是大军冲锋,恐怕刚靠近他,就会被掌力震飞,死伤惨重!要耗死他,需要填进去多少人命?一万?三万?还是五万?而且……最终能否真的成功耗死他,我等……我等实无把握啊!”
他说这话时,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力——
他们这些顶尖高手,在萧峰面前都撑不过三招。
更何况是那些普通的士兵?
用士兵的性命去填,不过是徒增伤亡。
最终可能连萧峰的衣角都碰不到,只会让更多人白白送命。
擎岳和韩滔虽然没有说话。
但他们沉重的脸色、黯淡的眼神,以及微微颤抖的身体,已然说明了一切——
他们认同赵公公几人的说法。
甚至比他们更清楚,萧峰的可怕远想象。
用十万性命去堆,根本就是徒劳。
这些话,像冰冷的雨水,浇在周围士兵的心上。
刚才还悄悄议论的小兵,此刻彻底没了声音。
嘴唇微微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那名叫张叔的老兵,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小兵的肩膀。
可自己的手也在抖。
他望着远方的天空,眼神里满是悲凉——
他家里还有年迈的母亲和年幼的孩子。
原本还盼着打完这仗能回家。
可现在看来,或许再也回不去了。
种师道的心,随着几位高手的话语,一点点沉入了冰冷的谷底。
像是掉进了万丈深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他原本还寄希望于大军的人数优势。
以为即便萧峰武功再高,也架不住人多。
可此刻,这最后的依仗,竟显得如此脆弱,如此可笑。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对面的辽军阵营——
那十万辽军铁骑,排列得整整齐齐。
黑色的盔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一片黑色的潮水。
肃杀无声,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
只要萧峰一声令下,便会如同潮水般冲锋而来。
接着,他又把目光转向谷口——
萧峰依旧站在那里,白衣猎猎,身姿挺拔。
即便鏖战许久,依旧气势如虹。
宛如一尊不可战胜的战神,越战越勇。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悲凉,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淹没了他。
他沉默了片刻。
风刮过他的脸颊,带着沙尘的粗糙,可他却浑然不觉。
他伸出手,轻轻整了整自己的头盔。
又抚平了盔甲上的褶皱。
动作缓慢而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