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建武帝强压着熊熊燃烧的怒火,思忖片刻道,“科举取士,关乎朝廷颜面和天下士子人心,榜文绝不能因此而延误不,否则更易引动荡猜测。”
“皇叔,你即刻返回贡院,督率那些未曾涉案的考官,会同刘文正、陈淳、王守谦三位先生,将那些靠舞弊窃据榜上的卷子,全部给朕剔除出去!”
“从那些被埋没的落卷之中,重新遴选文理通达、确有真才实学之士,补足一百之数,朕要的是真正的才俊,务必保证此次乡试结果的公正,榜文必须按时张贴公布!”
建武帝顿了顿:“同时,为示朝廷公允,彻底平息物议,将所有取中学子的朱卷,一律张贴于榜文之侧,供天下士子观摩、品评、监督!”
“陛下圣明!如此处置,最为妥当,必能安抚人心,彰显朝廷正气。”赵王赞同领命。
赵王带着皇帝的旨意返回贡院,当即召集所有人员,宣布了圣意。
顿时,堂下一片哭嚎,李安才直接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赵文康喃喃念着“妻儿老小……”,涕泗横流。
孙启明则瘫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一队禁军上前,将李安才、赵文康、孙启明、周林等一干涉案官员胥吏,除去官服官帽,套上枷锁镣铐塞入囚车,送往刑部大牢。
数队禁军手持赵王签的驾帖,分头出动,直奔吏部侍郎徐怀楚的府邸和几位在供词上走了关系的大臣家中。
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郑显,为了儿子能中举,不惜血本,向徐怀楚献上了三千两雪花银和一幅价值连城的前朝名画《秋山行旅图》。
光禄寺署正吴大用自身官位不高,其妻族是江南豪商,为了将儿子塞进举人行列,光耀门楣,搭上了徐怀楚的线,拿出了五千两巨资。
还有几家也挤进了这条利益链,试图分一杯羹,不想引来了皇帝的怒火。
几家府上,此前得到了“必中”的承诺,正喜气洋洋地张灯结彩,备下丰盛宴席,只等金榜贴出,便要大开中门,广宴宾客,好好炫耀一番。
府中上下,从主人到仆役,无不沉浸在喜气与期待之中。
“奉旨拿人!闲杂人等退开!抗旨者格杀勿论!”
禁军将领冷着脸,声音洪亮地宣示旨意。
禁军直接闯入各家内堂华室,将郑显、吴大用等人当场揪出,毫不客气地套上锁链。
府中哭喊尖叫一片,之前的喜庆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抄家拿人的凄惶、绝望与混乱。
贡院内赵王再次坐镇,三位大儒和剩余那些考官们,开始重新审阅试卷。
众人先将那十余份舞弊上榜的试卷剔除,然后对落卷重新评阅,遴选真正有才学、有见解的文章补录。
在评定最后名次,决定谁为本次京畿道乡试的“解元”时,生了一番颇为激烈的争论。
大多数考官和三位大儒在仔细品鉴、反复传阅了方南那份试卷后,无不拍案叫绝,为之倾倒。
方南的文章破题之精准、立意之高远、论证之缜密、文采之斐然,尤其是其中关于治国安邦、民生经济的见解,远同侪,令人叹服。
“此子之才,经天纬地,见识卓,文笔磅礴,解元之位,非他莫属!”刘文正捻着胡须,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刘公所言,吾深以为然。然则……”一位考官看了看四周,迟疑地开口,“方南虽有昭毅将军之爵位,乃镇国公世子,身份特殊。”
“骤然点为解元,是否会过于引人注目,招致非议,是否会有人谓我等趋炎附势,刻意讨好镇国公府?”
“荒谬!”翰林院侍讲学士陈淳当即驳斥,“科举取士,重唯才是举,方南此文,白纸黑字在此,其才学货真价实,高下立判,远他人。”
“我等今日重定榜单,不正是要涤荡污秽,重树公正吗,若因避那无谓之嫌,而屈才居其下,才是真正的有失公正,愧对圣上殷殷嘱托,更寒了天下苦心向学之士的心!”
“陈学士所言极是!”王守谦附和。
“陛下命我等重定榜单,本就是为了彰显朝廷拨乱反正、唯才是举之决心。”
“若因方南身份特殊而刻意压低其名次,岂非矫枉过正,与徐怀楚之流因私废公、刻意打压之举,在本质上又有何异?”
“我等今日唯有不偏不倚,秉公处理,方是正道,方不负圣恩,亦无愧于心!”
赵王最终一锤定音:“诸位不必再争,陛下要的是公道,是真正为国选材。”
“方南之文章,本王亦反复看过,其才识、其文采、其气度,确为本场之冠,堪称第一。”
“点方南为解元,可让天下人看到,朝廷取士,只论文章,不问出身,一切后果,自有本王向陛下陈情承担。”
有了赵王的最终定调,所有异议随之消散。
方南被毫无争议地定为京畿道乡试头名解元。
其余名次也经过诸位考官反复斟酌比较,激烈讨论,逐一排定。
赵王审阅无误后,下令即刻誊抄金榜,将本次所有录取者的朱卷找出,准备一并张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