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之内,肃杀之气弥漫,往日庄严肃穆的考试重地,此刻俨然已成森罗法场。
审讯在赵王的坐镇指挥下,在三司官员老辣娴熟、层层递进的讯问技巧下。
原本就因东窗事而心惊胆战、各怀鬼胎的一干人犯,心理防线早已摇摇欲坠。
不过一日功夫,所有人犯的心理防线便已土崩瓦解。
最先崩溃的是被买通负责传递消息、里应外合的胥吏陈三。
陈三本就是个小人物,被禁军士兵摔在堂下,听得惊堂木巨响,加上两旁闪着寒光的兵器。
陈三顿时瘫软如泥,涕泪横流,不等用刑,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将如何被徐府引诱,收了银子和承诺,如何在誊录、送卷过程中做手脚等细节,交代得一清二楚。
那些具体执行标记、打压、抬举任务的誊录所小吏,见陈三已招,自知无可抵赖,纷纷跪地求饶,争先恐后地吐露实情。
赵文康、孙启明、周林三位考官本是读书人出身,何曾见过这等阵仗?看到下属胥吏和同僚均已倒戈,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孙启明看到刑官拿起夹棍,当场吓得晕厥过去,被冷水泼醒后,再无半点侥幸,哭嚎着将如何行事,如何分配利益,如何确保方南落榜而让特定人中举等计划和盘托出。
赵文康面如死灰,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周林则长叹一声,闭目认罪,交代了与李安才的几次密谈。
压轴的副主考李安才被带上堂时,官袍凌乱,髻歪斜,早失了往日朝廷大员的从容。
面对赵王冰冷的注视和一叠叠同伙画押的供词,李安才浑身颤抖,汗出如浆。
李安才的狡辩在三司官员拿出的铁证和层层诘问下显得苍白无力。
赵王厉声喝问其是否受徐怀楚指使时,李安才最后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
李安才瘫跪在地,磕头如捣蒜,声嘶力竭地喊道:“王爷明鉴,下官糊涂,下官罪该万死,是吏部徐怀楚徐侍郎许诺下官前程,是他授意下官操盘此次科场,一切主谋皆是他,下官只是听命行事啊!”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从最底层的胥吏到最高的策划者,一个接一个地彻底崩溃,将所知内情和盘托出。
口供相互印证,严丝合缝,线索清晰分明,直指核心。
所有的证据链都完整地、无可辩驳地指向了两个人,手握实权、因私怨而幕后操纵的吏部侍郎徐怀楚,与利用职权、具体执行的礼部副考官李安才。
案情真相大白,正是徐怀楚出于对方南乃至整个镇国公府的刻骨私怨,授意李安才具体操盘,利用其副主考的职权,精心编织了这张巨大的舞弊之网。
目的不仅是要让方南名落孙山,使国公府颜面扫地,更是要借此机会,安插自己派系的子弟上榜,培植党羽,进一步巩固和扩大其在朝中的势力,借此冲击下一任吏部尚书的宝座。
科举大典,国家抡才之根本,竟成了此等宵小之辈结党营私、打击异己的工具,其行径之恶劣,令人指!
赵王看着面前厚厚一叠按满了鲜红手印、墨迹未干的供词,面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赵王当即下令,严密封锁贡院,所有涉案人员,一律严加看管。
安排妥当后,赵王片刻不敢耽搁,将那一摞证供仔细收好,旋即起身命人备轿,在一队禁军的护卫下,直奔皇宫面圣。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建武帝仔细地一页一页地翻阅着赵王呈上的供词。
建武帝看得极慢,极仔细,越是往下看,脸色越是铁青,额角处的青筋不受控制地隐隐跳动,握住纸张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供词中徐怀楚、李安才不仅策划陷害方南,更胆大包天到企图杀害证人灭口。
一干人犯在阅卷中系统性舞弊,公然买卖功名,将国家选材之地变为生意场。
供词上牵连出的那几位朝廷大臣的名字及其所作所为。
建武帝胸中的滔天怒火再也无法抑制。
“砰!”一声巨响,建武帝猛地一掌狠狠拍在坚硬的紫檀木御案之上,震得上面的笔架、砚台、奏章齐齐一跳!
“无耻之尤!罪该万死!!”
帝王之怒,宛如实质,狂暴的龙威瞬间席卷了整个御书房,沉重得让人窒息。
侍立在角落的太监宫女们吓得魂飞魄散,噤若寒蝉,深深垂下头去,唯恐一不小心触怒天威。
“皇叔!”建武帝的声音冰寒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即刻拟旨!将徐怀楚、李安才,以及这供词上所有涉案的官员、胥吏、衙役,一个不漏,全部锁拿打入刑部大牢!”
“待朕与朝廷议定其罪之后,再行落,其家产,一并给朕查抄封存,充入国库!”
“还有那些走门路企图窃取功名的蝇营狗苟之家,”建武帝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与鄙夷,“无论是何官职,背景如何,将其家主一并下狱问罪!”
“其子弟若已录取者,功名即刻革除,永不叙用,等候落!”
“臣遵旨!”赵王躬身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