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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轮回井（第1页）

忘川倒灌的浊流如同亿万条疯狂的墨蛇，在崩塌的阎罗殿废墟间撕咬、翻滚，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凶兽蜚的恐怖身影在墨绿色的瘟疫毒瘴中若隐若现，每一次腐烂巨蹄的踏落，都伴随着大片亡魂在绝望哀嚎中化作脓液或枯骨。十殿成墟，瘟疫横行，幽冥的根基在腐朽与混乱中呻吟。

沈月棠的弑天刃化作撕裂幽冥的血色雷霆，与国师驾驭的九条污秽锁链及那翻腾咆哮的混沌黑影激烈碰撞。每一次交锋都炸开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将弥漫的毒瘴与忘川浊流排开，却又被更浓重的死亡气息迅填补。青漓的九尾妖火在身前剧烈摇曳，形成一道艰难支撑的净化屏障，抵御着无孔不入的瘟疫孢子和狂暴的能量乱流。她的目光，却穿透这片末日景象，死死锁定了远处那片被毒瘴、废墟和喷涌的忘川水半掩的区域。

那里，一口由整块幽冥玄阴石雕琢而成的轮回井，正如同垂死巨兽搏动的心脏，出令人神魂震颤的沉闷搏动。

井口处，粘稠如墨、却又闪烁着亿万灵魂残渣光点的忘川水，正狂暴地沸腾、喷涌！浑浊的水柱裹挟着破碎的魂体，如同失控的熔岩火柱，每一次爆都带出大量浑浊的水雾，水雾中充斥着亿万亡魂记忆被强行撕裂、搅碎出的尖锐、混乱到极致的痛苦嘶鸣！井壁之上，原本铭刻的轮回符文早已被一层厚厚蠕动、流淌着脓液的墨绿色菌斑完全覆盖。巨大的、蛛网般的裂痕遍布井身，每一次狂暴的喷涌都让裂痕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解体。

更可怕的是，在喷涌的水柱和水雾之中，无数色彩斑斓、大小不一的碎片如同被无形飓风卷起的枯叶，疯狂地旋转、碰撞、泯灭！那是被轮回井暴动力量强行剥离、粉碎的记忆残片！凡尘的爱恨情仇，仙神的辉煌陨落，妖魔的嗜血狂欢，生灵临终的极致恐惧与不甘……亿万种破碎的意念、情感、画面，毫无规律地混杂、冲突、湮灭，形成一片足以瞬间将金仙神魂都撕扯成齑粉的恐怖精神风暴！

“棺中女子…仙君陨落…黑影化国师…”青漓的脑海中，棺中女子指尖幽蓝火焰映出的骇人景象反复闪回。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炽烈燃烧：轮回井的暴动，如同搅动了沉积万古的记忆之海。那关于赤瞳珠真正起源、关于国师真身、关于瑶池仙君陨落的所有被尘封、被扭曲的终极真相碎片，或许…就在这口濒临彻底崩溃的井底最深处！

“沈月棠！”青漓用尽妖力嘶喊，声音穿透能量乱流与瘟疫哀嚎，“替我挡住他十息！十息之后，无论生什么，斩向锁链尽头的混沌！”她的目光决绝如冰，锁定了那颗疯狂搏动的幽冥心脏。

沈月棠猩红的刀光陡然暴涨，不再纠缠于锁链的撕咬，而是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猩红刀网，带着斩断空间、禁锢万物的决绝意志，悍然罩向国师、混沌黑影以及那九条狂舞的毒龙！刀网所过之处，空间出刺耳的布帛撕裂声，暂时将狂暴的能量和污秽的锁链阻隔在外。

“垂死挣扎！”国师厉啸，混沌黑影咆哮翻腾，锁链疯狂撕扯着猩红刀网，试图突破这牢笼。恐怖的碰撞让整个幽冥空间都在扭曲呻吟。

就在这混乱的巅峰，就在沈月棠拼死争取出的短暂间隙，青漓动了！

她周身青色狐火瞬间燃烧至极限，九条巨大的狐尾如同九柄燃烧着本源之火的擎天巨炬，猛地一振！整个人化作一道决绝的青色流星，没有丝毫迟疑，带着焚尽此身的觉悟，义无反顾地撞向那口喷吐着死亡与混乱的轮回井口！

“轰——噗嗤！”

粘稠、冰冷、蕴含着亿万亡魂混乱意念与绝望诅咒的忘川浊流，瞬间将她彻底吞没！刺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的寒意，以及那亿万道混乱嘈杂、直刺神魂的尖啸嘶鸣，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狠狠扎入她的识海！护体的青色狐火在水流的冲击与亿万意念的疯狂侵蚀下剧烈摇曳、黯淡，出濒临熄灭的“滋滋”哀鸣，火焰边缘迅被染上一层污浊的墨绿色。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神魂仿佛被投入了研磨万物的石磨！青漓咬碎银牙，嘴角溢出淡金色的妖血，瞬间被浑浊的水流冲散。她强运本命妖元，如同在宇宙初开的混沌风暴中驾驭一叶孤舟，艰难地、不顾一切地向着井底深处潜去。视线被粘稠、闪烁着混乱光点的黑暗完全遮蔽，耳中是永无止境的亡魂恸哭与记忆湮灭的噪音。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疯狂的食人鱼群，疯狂地撞击、啃噬着她的妖火护罩和神魂壁垒：

一个村庄在烈焰中化为焦土，妇孺的哭喊…瞬间切换成天界神将自爆金丹，与魔头同归于尽的刺目白光…又变成一头灵兽被抽筋扒皮炼药时的怨毒诅咒…无数张扭曲的脸孔，无数种濒死的哀嚎，无数种极致的怨恨与疯狂，如同滔天巨浪，一次次试图冲垮她的意识堤坝，将她彻底拖入这混乱的记忆深渊，成为其中一片永恒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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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住！瑶池…仙君…赤瞳珠本源…”青漓在心中疯狂呐喊，九尾在身后搅动浑浊的水流，提供着微弱却坚定的向下推力。她凭借着九尾狐族对因果与记忆长河的天赋感应，在这片狂暴混乱的精神风暴中，竭力捕捉着那一丝微弱却无比独特的神圣气息——属于瑶池仙君的悲悯与纯净生机！

下潜！不断下潜！压力如同亿万座大山压顶，水流粘稠如铅汞，冰冷刺骨。记忆碎片的冲击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狂暴，每一次撞击都让她的神魂剧震，妖火护罩已薄如蝉翼，随时会彻底熄灭。神魂的剧痛让她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边缘被黑暗吞噬。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被这永恒的混乱彻底同化、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瞬间——

嗡！

一点微弱，却如同开天辟地第一缕光般纯粹、温暖的金色光芒，穿透了无尽的浑浊与黑暗，穿透了狂暴的意念风暴，骤然映入了青漓即将涣散的瞳孔！

那光芒！带着一种她曾在棺中女子幽焰回溯中清晰感受到的、独属于瑶池仙君的悲悯与神圣气息！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找到了！

濒临崩溃的神魂爆出最后的力量，青漓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点温暖金光的源头，如同扑火的飞蛾，奋力冲去！

“啵！”

仿佛穿透了一层粘稠的、隔绝生死的膜。周围的压力骤然一轻，水流似乎也变得相对“清澈”，虽然依旧冰冷刺骨。她冲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区域——这里是无数巨大的记忆碎片缓慢漂浮、旋转的核心旋涡。而其中最大、最明亮、散着温暖金芒的核心碎片，就在她面前缓缓沉浮，如同记忆之海中的一座孤岛。

碎片内部，画面清晰得纤毫毕现，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宁静——

场景：瑶池边缘，接引仙桥畔。

仙雾缭绕如轻纱，灵泉叮咚似天籁，奇花异草散着沁人心脾的宁静芬芳。然而，这片仙家胜境的宁静，却被一个蜷缩在冰冷仙玉桥墩旁的瘦小身影打破。

那是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穿着一件浆洗得白、打着多处补丁的粗布道袍，身形单薄得如同深秋最后一片枯叶。他面色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铅灰，嘴唇干裂乌紫，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拉风箱般艰难的“嘶嘶”声，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破败的“嗬嗬”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断绝。豆大的冷汗浸透了他额前枯黄的碎，紧贴在毫无血色的皮肤上。他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因蚀骨的寒冷和极致的痛苦而剧烈颤抖，一双因为高烧而布满蛛网状血丝的眼睛，充满了对死亡的极致恐惧和对生命近乎贪婪的渴望，死死地、哀求地望着前方。

在他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位身姿挺拔、气质温润如玉的青年道人。他穿着一身素净的云纹道袍，长以一根青玉簪松松束起，面容俊朗平和，眉宇间流转着悲天悯人的神光，周身散着柔和而纯净的仙灵之气。正是瑶池仙君！他此刻眉头微蹙，清澈如寒潭的眼眸中盛满了凝重与深深的不忍。他缓缓蹲下身，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指尖凝聚着一点温润纯净的乳白色仙光，带着抚慰神魂的暖意，轻轻点向少年剧烈痉挛起伏的胸口。

仙光如溪流般没入少年心口。少年剧烈痛苦的喘息似乎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缓解，但仅仅一瞬，他猛地弓起身子，出一声更加痛苦压抑的闷哼，脸上那层死灰之气骤然加深，仿佛那点仙灵之气非但未能缓解沉疴，反而激起了他体内某种阴毒诅咒的疯狂反噬！一缕灰败的死气如同活物，竟顺着仙君尚未收回的手指向上蔓延！

仙君指尖仙光微吐，将那缕死气震散，眉头锁得更紧，声音如同清泉流淌，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沉重：“阴煞蚀髓，先天道基尽毁…又妄修九幽引煞的禁忌邪术，强汲阴脉以续残命…”他看着指尖残留的灰败气息，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深深的惋惜与一丝难以察觉的警示，“孩子，你这般年纪，何苦行此饮鸩止渴之道？此乃取死之途。”

少年似乎想辩解，却只能出更加急促痛苦的抽气声，眼中绝望的泪水混合着强烈的不甘，如同濒死幼兽般哀哀地望着仙君。

仙君沉默地注视着眼前这具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卑微躯壳，目光似乎穿透了那破旧的道袍，看到了少年灵魂深处某些被刻意掩藏的、沾满血腥与背叛的黑暗过往。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生命的悲悯，有对邪道的警告，甚至有一丝…对眼前这纯粹求生执念下潜藏的巨大危险的预知与犹豫。

最终，那悲悯之心压过了一切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