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年轻的士兵王正,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倒在泥泞之中。
冰冷的雨水混杂着血污,瞬间灌满了他的口鼻,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他顾不上这些,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甚至丢掉了手中那柄早已卷刃的佩刀,像一头被猎犬追赶到极限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向着前方那片依稀可见的火光,亡命奔逃。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不久前那场单方面屠杀带来的、极致的惊骇与混乱。
耳朵里,仿佛还回响着袍泽临死前那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和那如同毒蜂振翅般的弩箭破空之声。
“站住!前方何人?!”
一声厉喝,如同天籁,将他从那无边的噩梦中惊醒。
一支正在紧急集结的巡逻营,拦住了他的去路。
为的队率,手持火把,一脸警惕地看着这个从黑暗中冲出来的、丢盔弃甲的“自己人”。
“王正?”那队率凑近了些,火光照亮了王五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失声开口,“怎么是你?!你不是在驻守通往中军的岗哨吗?!怎么会在这?赵康在哪?”
抓住王正的,是他同乡的队率,李云。
“李……李哥……”王正看到熟人,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他一把抓住李云的胳膊,指甲深深地陷入对方的臂甲之中。
“援……援军……是假的!”
“什么?!”李云心中一凛。
“都是南贼!是南贼的奸细!”王正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帅帐……王帅被围了!我们的人……我们的人都死了!全死了啊!”
李云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不敢有丝毫怠慢。
王正绝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的人,他也不敢用这种事来开玩笑。
他一把将还在瑟瑟抖的王正从地上拎了起来,对着身后的士兵吼道:“看住他!其余人,跟我来!”
李云不敢耽搁,立刻将这名唯一的活口,带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巡逻营校尉钱德光的面前。
钱德光的营帐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你……把你看到的,一字不差地,再说一遍!”钱德光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依旧惊魂未定的王正,声音沙哑。
王正的思绪,已经比刚才清晰了不少,但声音里,依旧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将那场短暂却无比血腥的屠杀,更加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他们的盔甲,比中军卫队的还要精良!手里的短弩,能连!我们的人……我们的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射成了筛子……”
“那个领头的,就是下午那个跟宋将军对峙的校尉!他……他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听着王正那更加恐怖的描述,钱德光的脸色,已经由最初的阴沉,变成了骇人的惨白。
问题的严重性,远他的想象。
这不是一场小规模的刺杀,也不是一场哗变。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针对他们整个中军核心的,斩行动!
“来人!”钱德光猛地站起身,额头上冷汗直流。
“传令下去!所有传令兵,立刻备马!兵分十路,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还在营中的将军!快!”
“告诉他们,中军有变!援军是南贼伪装!王帅……危在旦夕!”
“喏!”
数十名传令兵,如同一道道黑色的闪电,从巡逻营的营地中冲出,向着北玄大营那广阔的、如同迷宫般的各个营区,疯狂地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