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伸出那只苍白而又修长的手,指了指对面的那把空椅子。
“国公爷。”
魏英的声音,沙哑,平淡。
“请坐。”
……
赵琥没有客气,他在那张冰冷的木椅上坐下。
两人,相对而坐,一言不。
石室内,安静得可怕,只剩下那根牛油大烛的烛芯,偶尔爆开的一声轻微“噼啪”声,将那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渲染到了极致。
赵琥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看似其貌不扬的男人。
他试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可他失望了。
对方的脸,就像一口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终于,还是赵琥先按捺不住,他正准备开口,说出早已在心中排演了无数遍的,充满了威逼与利诱的说辞。
魏英,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他用那沙哑,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意味深长的开口。
“昨夜子时,本官……去了一趟周太尉的府上。”
轰!
赵琥的瞳孔,在听到“周太尉”这三个字时,猛地一缩!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一瞬间,赵琥头皮麻!周太尉是谁?三衙太尉,论身份、地位、家世,哪一点次于他赵琥?甚至在军中的资历,比他还要老上几分!
魏英看着他,继续用那平淡的语气说道:
“周太尉说,他近来年事已高,精力不济。”
“待陛下复朝之日,便会亲自上书,请辞三衙兵马都指挥使一-职……”
“……告老还乡。”
赵琥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那张总是带着威严之色的老脸,在刹那间,血色尽褪!
后背,早已被一层冰冷的汗水,彻底浸透!
他什么都明白了。
这已经不是威胁了。
这是……宣判!
是皇帝,借着魏英的手,对他,对整个旧勋贵集团,下的……最后的通牒!
……
石室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剩下赵琥那变得无比粗重,如同破风箱一般的呼吸声。
他死死地盯着桌上那跳动的烛火,那双锐利如鹰的眸子里,早已没了焦距,只剩下一片……死灰。
许久,许久。
赵琥终于缓缓地开了口。
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自嘲跟凄凉。
“……我明白了。”
赵琥缓缓起身,对着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的魏英,深深地,躬身一揖。
那曾经在沙场之上,宁折不弯的脊梁,在这一刻,彻底弯了下去。
他直起身,脸上已经没了半分情绪。
“犬子顽劣,不堪造就。”
赵琥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句,足以让他此生都蒙上无尽屈辱的话。
“就……留在这昭狱之中。”
“劳烦魏大人,替本公……”
“……好好管教一番。”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猛地一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间让他感到彻骨寒意的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