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金龙卫,如同三百道融入黑暗的影子,押解着早已失魂落魄的陈定安与赵瑞等人,悄无声息地退去。
巷道内外,死一般的寂静。
京兆府尹沈宽,在确认那些煞神真的已经离开后,才如同虚脱一般,在两名下属的搀扶下,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甚至没有再看那些惊魂未定的百姓一眼,便连滚带爬地钻进了自己的轿子,仓皇离去。
仿佛身后,有什么择人而噬的洪荒猛兽。
巷道里,那群劫后余生的百姓们,在经历了最初的狂喜之后,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们看着那几个被绳索捆着的安国公府家丁,和那满地的狼藉,眼中最后的一丝畏惧,也彻底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崇拜所取代。
他们自地,开始清理现场,将那些被打伤的同伴,小心翼翼地抬走。
整个过程,安静而有序。
贾诩没有再停留,他对着那络腮胡子的大牛,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即,也转身没入了那无边的夜色之中。
他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
子时,余府,书房。
窗外,月色如霜,将庭院中的几株翠竹,映照得如同玉雕一般。
书房之内,只点了一盏孤灯。
上好的银丝碳在角落的兽铜炉中,偶尔爆开一声轻微的“噼啪”声,除此之外,便只剩下茶水注入杯中时,那清越的回响。
余瑾、诸葛亮、贾诩,三人围着一张小小的棋盘,相对而坐。
棋盘之上,黑白二子纵横交错,已是一盘残局。
余瑾正亲自执着一把小巧的银匙,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和诸葛亮、贾诩的茶杯中,各添了一勺晶莹的蜂蜜。
诸葛亮轻摇羽扇,目光始终落在棋盘之上,仿佛还在复盘着方才那局早已结束的棋。
而刚刚从安然坊归来的贾诩,则端着那杯尚有余温的蜜茶,用杯盖一下一下地,轻轻撇去水面的浮沫,只是静静地看着杯中那几片舒展的茶叶,在水中缓缓沉浮,一言不。
许久,还是诸葛亮先开了口。
“陈定安的出现,并非意外。”
他抬起眼,看着棋盘,又像是在看着整个京城的局势。
“陛下免朝,便是将战场,从那规矩森严的朝堂之上,移到了这鱼龙混杂的京城之内。没了朝堂的掣肘,卢颂等人手中最大,也最直接的一张牌,便是……三衙禁军。”
贾诩没有抬头,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不错。”
“我一个区区的从五品从龙使,就算有‘先斩后奏’之权,可在旁人眼中,终究是分量太轻,压不住一位手握兵权的禁军统领。”
他放下茶杯,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诮。
“所以,我今夜的任务,从来就不是去‘镇压’他陈定安。”
“而是,将他和他身后的底牌,从那桌子底下,完完整整地……引出来。”
“引出来,再打死。杀鸡,才能儆猴。”
听着两人的对话,余瑾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蜜匙。
那银匙与青瓷杯壁碰撞,出一声清脆的,如同金玉相击般的声响。
“陛下看似给了我们半个月的时间,实则,也将我们,推到了悬崖的边上。”
余瑾的声音,为今夜这场大戏,做出了最终的定论。
“若无雷霆手段,镇不住这京城里,早已按捺不住的牛鬼神蛇。”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书房的重重墙壁,落在了那遥远深沉的皇宫方向。
余瑾的眼神,平静而又深邃。
“所以,魏英的出场,并非是我去请的。”
“而是陛下他知道,单凭一个贾诩,单凭我这个人人喊打的‘余阎罗’,是咬不死一头披着甲胄的猛虎的。”
余瑾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复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