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余瑾的手段。
赵汝安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不等他问,魏英已经将那份报纸上的内容,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平板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复述了出来。
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到安国公世子倾倒新米作乐,再到吏部王主事夫人以白面敷脸……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魏英每多说一句,赵汝安的脸色,便阴沉一分。
当魏英复述完报纸上的所有内容后,整个紫宸殿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到了冰点。
年轻的帝王,面沉似水,一言不。他那双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指节根根白。
他不需要问,他知道,这上面写的,必然句句属实。
因为,这就是他治下的勋贵,他治下的京城!
魏英没有给他太多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他顿了顿,继续用那种毫无波澜的语调,汇报着第二件事。
“陛下,就在半个时辰前。”
“东市,余相施粮点。”
“有数千名百姓,自聚集,高举此报,跪于余相面前,请其……为民做主。”
“随后,现场上万名领粮百姓,群情激愤,民怨……已然沸腾。”
魏英抬起头,迎着皇帝那冰冷得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平静地,说出了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句话。
“据臣安插在人群中的眼线回报,已有人,在高呼‘诛国贼,清君侧’之口号。”
“如今,那上万名百姓,正将余相奉若神明,视其为唯一之依靠。”
“只要……余相登高一呼。”
魏英没有再说下去。
但那未尽之语,却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赵汝安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赵汝安的尾椎骨,瞬间窜上了天灵盖!
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这一刻倒竖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余瑾那惊世骇俗的“认罪”背后,到底藏着何等恐怖的图谋!
那不是退让,不是示弱!
那是……捧杀!
余瑾用自己的“惨”,用自己的“仁”,用自己的“义”,将自己塑造成了一尊行走在人间的“活菩萨”。
然后,再用这份由他手下炮制出的,血淋淋的《京城风月报》,将那些勋贵们彻底打成“吃人血肉”的“恶鬼”。
菩萨与恶鬼,形成了最鲜明、最不可调和的对立。
他成功地,将这场原本只是生在朝堂之上的政治斗争,变成了一场席卷全城的,百姓与贵族之间的……阶级战争!
而他自己,则被那上万,甚至数十万被煽动起来的百姓,推到了一个无比崇高,却又无比危险的位置上。
一个……足以裹挟民意,对抗皇权的位置!
诛国贼,清君侧……
这六个字,是历朝历代,所有权臣、所有反贼,在起事之前,都会打出的旗号!
赵汝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