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僵着身子,抬眼时正好与后视镜中的司机对上视线。
那小片红晕迅蔓延,顺着脖颈直冲上面颊,连着耳朵尖红成一片。
她不自在地别过头,目光往窗外望去。
车内安静地只剩下动机的声响,以及微风隔绝在窗外的呼啸。
嘈杂,又静谧。
出租车缓缓停在巷子口。
“姑娘,到了。”
司机这么说道,视线又透过后视镜望来。
陈冬摇醒卡米耶,扯着布袋连滚带爬地逃下车:
“我先走了。”
冷风吹拂过她的面颊,将那点薄红吹得干干净净。
卡米耶迷糊地嗯了两声,鼻音浓重,伸手就要去拉车门:“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这里不好打车,我进去就到了。”
陈冬敛着眼睫,想了想,又俯下身子,隔着车玻璃叮嘱他:“路上别睡了,到家再睡。”
“好,”他弯着惺忪的睡眼,冲她挥手:“再见。”
昏黄灯光从他身后的玻璃窗透出,为他镀上层柔和的光晕。
陈冬后撤几步,轻声道:“再见。”
随后迈着脚步,往家属院里走。
那辆出租车静静停在路边,灯光破开黑暗,直映着无人的街道。
动机突突泛着低沉的响动,直待那抹纤瘦的身影全然融进在夜色中,才慢慢地顺着道路前行。
……
陈冬第二日醒来,游魂似的摸进卫生间洗漱。
她的脑袋嗡嗡响,身上也又酸又痛。
昨夜的记忆蕴着馥郁的酒香,如一张张老旧照片,朦胧而模糊。
她想起两人在店里打闹,想起卡米耶在街边跳格子,想起卡米耶不服气地低声哼哼,说她的舌头像条僵硬的死蛇。
慵懒沙哑的嗓音带着黏糊的腔调,回荡在耳中。
镜中那张精致白净面容蕴着水珠,乌黑的瞳仁嵌在泛着憔悴淡青的眼眶中,琉璃珠般蕴着光亮。
那双色泽浅淡的干涸唇瓣上扬着,齿间溢出轻声的笑意:
“哧。”
她抽起条毛巾,细致地将面颊擦得干净。
略有些走调的国歌从粗糙的毛巾里透了出来,轻飘飘地回荡在狭小陈旧的卫生间——如她的灵魂一般,轻盈地、雀跃地旋着圈。
柔和的日光从玻璃窗透出,将整间屋子映得明亮。
她哼唱着,慢悠悠地套上颜色灰暗的外套,踩上洗得白的帆布鞋。
陈旧的布袋挂在臂弯里,随着动作轻轻晃荡。
斑驳的铁门哐当闭合,伴着那串轻盈的脚步,以及逐渐远去的歌声。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