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来猜到了些,”陈静打断他,“调查过你的学籍档案,现了一些矛盾之处。但当时太年轻,接受不了这种。。。特殊。”
“现在呢?”李秀明半开玩笑地问。
陈静笑了笑:“现在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选择。对了,我结婚了,有个五岁的女儿。”
李秀明心中微微一涩,但还是真诚地说:“恭喜你。”
陈静看着他说:“你呢?有什么打算?”
“就这样吧,教书,照顾我妈留下的花花草草。”李秀明搅拌着茶杯,“其实穿什么衣服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知道自己是谁。”
教研活动结束后,陈静偶尔会来邮件,交流教学心得。有次她问:“后悔过吗?浪费了最好的年华。”
李秀明回信说:“不后悔。这是我的人生,独特但完整。”
四十岁那年,李秀明被评为省级优秀教师。去省城领奖时,他穿着笔挺的西装,从容地上台领奖。台下没人知道这位温和的男教师有过怎样的前半生。
领奖回来后,他现家里灯亮着——忘关灯了?推开门,却看见一位白老人坐在客厅里,模样依稀熟悉。
“您是?”李秀明疑惑地问。
老人站起身,眼中含泪:“明儿,我是你爸的老朋友,姓张。你可能不记得了,你满月时我还抱过你。”
李秀明请老人坐下,倒上茶。张老人颤抖着手从包里掏出一本黄的日记本:“这是你父亲留下的。当年车祸后,清理遗物时被我收起来了,最近整理老房子才现。”
日记里,李建国写道:“梅一直想要个女儿,但医生说她的身体只能生育一次。若是男孩,她该多失望啊。我开玩笑说,哪怕是男孩,也能当女孩养嘛。。。”
李秀明一页页翻看,手开始颤抖。原来所谓的“托梦”,只是母亲在极度悲伤中,将对丈夫的思念和一句玩笑话当成了遗嘱。
那晚,李秀明抱着父亲的日记坐了一夜。清晨时分,他忽然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最后笑出了眼泪。
第二天,他买了两束花去墓地。一束放在父亲坟前,一束放在母亲坟前。
“爸,妈,我现在挺好的。”他轻声说,“不管为什么开始,这条路我走完了。而且走得不算差,对吧?”
微风拂过,墓旁的松树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他。
回到学校,李秀明继续教书育人。有的学生会在背后好奇他的往事,但更多的是尊重——因为他确实是个好老师。
四十五岁那年,李秀明结婚了。对方是位丧偶的女图书管理员,带着个十岁的男孩。孩子第一次见到李秀明就问:“妈妈说你是那个穿过裙子的老师,是真的吗?”
李秀明点头:“是真的。”
“为什么啊?”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这就是我的故事。”
孩子想了想,说:“酷!像花木兰!”
婚礼很简单,只请了几桌亲友。李秀明穿着标准的西装,新娘穿着红色的旗袍。敬酒时,有位老街坊打趣道:“秀明啊,今天总算穿对衣服了!”
全场笑成一片,李秀明也笑了,和新娘相视而笑。
晚上,新娘问他:“会不会怀念穿女装的日子?”
李秀明想了想:“有时候会想念那种隐形的感觉——作为女性,人们往往不太注意你,反而能观察到更多世界真相。”
“那为什么最终还是换回来了?”
“因为这就是我啊,”李秀明说,“一段奇特的旅程,但终要回到自己的本色。”
窗外的月亮明亮圆满,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轨道,安静地照耀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李秀明望着月亮,想起三十六年的女装岁月,想起母亲愧疚的眼神,想起学生的好奇,想起陈静的惊讶,想起父亲的日记。。。所有这一切,编织成了他独特但完整的人生。
最后他只是轻轻搂住妻子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有些故事不需要解释,只需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