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荧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左钰话语中的深意,“难道是…公子的师父的师父?”
“很聪明。”左钰赞许地看了荧一眼,“是的,我们要说的,是那位丝柯克的师父,一个就连在深渊之中,都属于禁忌传说的存在。他的名字,叫做苏尔特洛奇。”
这个陌生的名字在墓园中回响,荧和派蒙的脸上都写满了茫然。但那维莱特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却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微微收缩了一下,显然,以他身为龙王的古老记忆,对这个名字并非一无所知。
“这个名字,你们或许没有听过。”左钰没有在意她们的反应,继续不紧不慢地引导着,“但通过你们在蒙德的朋友阿贝多,你们应该还记得另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吧——‘黄金’莱茵多特。”
“莱茵多特!”派蒙恍然大悟,她的小手在空中比划着,“当然知道了!那个制造了魔龙杜林,还有那些讨厌的兽境猎犬的大坏蛋炼金术士!”
“呵呵,她的造物,可远不止这些。”左钰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他抬起手,指向远处那被云雾笼罩的、伊黎耶岛的方向,“还记得我们乘坐巡轨船,第一次驶入枫丹水域时,在厄里纳斯地区的海边,看到的那颗巨大无比的头颅吗?”
荧当然记得。那震撼的一幕,至今仍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那巨大的、仿佛山峦般的骸骨静静地卧在海边,散着古老而又悲伤的气息。当时她和派蒙都为那造物的庞大而感到惊叹,那视觉冲击力,丝毫不亚于当初在稻妻八酝岛上,第一次看到大蛇奥罗巴斯那被斩断的头颅。她感觉自己就算放大十倍,恐怕都不如那头颅上的一颗牙齿来得巨大。
“印象极其深刻。”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
派蒙也在一旁用力地点着头,显然也是心有余悸。
“厄里纳斯,那头温柔的巨兽,同样是莱茵多特的造物。”左钰平静地抛出了这个事实。
“哇啊!”派蒙和荧同时出了惊呼,她们实在无法想象,阿贝多那位神秘的母亲,那位被称作“黄金”的炼金术士,究竟拥有着怎样匪夷所思的、近乎创世般的力量。
就连那维莱特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作为水龙王,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厄里纳斯那庞大身躯中所蕴含的、纯粹而又悲悯的生命力,那绝非是邪恶的造物。
“而我们刚才提到的苏尔特洛奇,”左钰将话题拉了回来,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仿佛在揭示一段被尘封的、禁忌的历史,“他和莱茵多特一样,同样是来自坎瑞亚的伟大罪人,而且是与‘黄金’同一等级的、吞噬了深渊力量的存在。甚至,如果单论纯粹的破坏力与战斗力,他还要在莱茵多特之上。那是一种…早已凌驾于提瓦特法则之上的力量。”
这番描述,让荧和派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们无法想象,一个人的力量,要如何才能“凌驾于提瓦特之上”。
那维莱特的表情也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他看着左钰,第一次,他从另一个存在的口中,听到了与自己认知中“天理”相仿的、那种绝对的、越规格的力量层级。
“而苏尔特洛奇,他养了一只宠物。”左钰的话语再次变得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宠物?”派蒙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
“是的,一只宠物。”左钰的目光转向那维莱特,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当然,如果用提瓦特生灵能够理解的语言来描述,那应该是一头巨大无比的鲸鱼。我想,这只鲸鱼的名字,那维莱特先生应该有所耳闻吧。它被称作——吞星之鲸。”
“原来如此。”那维莱特了然地点了点头,他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了然与凝重的复杂神色。他看向一脸茫然的荧和派蒙,主动承担起了为她们解惑的责任,那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古老的深海。
“吞星之鲸,并非是提瓦特的生命。根据龙族的传承记忆,它来自于星海之外,是毁灭与终结的象征。它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将整个世界,彻底吞噬。”
“没错。”左钰打了个响指,肯定了那维莱特的说法,“而对于这头来自异界的巨兽而言,枫丹的原始胎海之水,对它来说,是无与伦比的美味,更是维持它庞大存在的、最重要的能量来源。所以,枫丹流传的那则预言,所谓的海水会上涨,最终淹没整个国度…其本质,就是这头苏醒的吞星之鲸,在深海之下搅动原始胎海之水,准备享用它的大餐时,所引的必然结果。”
他顿了顿,看着荧和派蒙那逐渐变得惊恐的脸,继续说道:“而一旦吞星之鲸将那些最纯粹的原始胎海之水完全吞噬,你们觉得,它的下一个目标,会是什么呢?”
“是什么啊?”荧和派蒙异口同声地问道,她们不明白,一头鲸鱼,为何会对陆地上的人类产生兴趣。
左钰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略带悲悯的笑容。“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吗?枫丹人的起源。他们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而是前代水神厄歌莉娅,以纯水精灵为蓝本,用原始胎海之水‘塑造’而成的生命。所以,每一个枫丹人的血管里,都流淌着与那片原始之海同源的力量。”
“因此,在吞星之鲸的眼中…”左钰的声音变得很轻,却让在场的三人感到一阵不寒而栗,“所有的枫丹人,不过是一道道会走路、会说话、会哭会笑的…美味佳肴罢了。”
“呜哇…”派蒙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遮天蔽日的巨兽张开大口,将整个枫丹廷连同所有居民一口吞下的恐怖景象。
荧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握住了剑柄,那双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警惕。
“所以,吞星之鲸必然会对枫丹人出手。”那维莱特的声音冰冷,他已经得出了结论,“而我们,为了守护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也必然要与之为敌。”
“正是如此。”左钰微笑着说道,“虽然以提瓦特现有的力量,几乎不可能将这头来自星海的巨兽彻底杀死,但集合我们的力量,也并非无法将其击败。有荧这位身经百战的旅者,有我这个掌握了其他世界力量的法师,再加上您这位货真价实的水龙王…我想,就算是吞星之鲸,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他端起那杯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手中的、散着奇异香气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继续说道:“只不过,一旦吞星之鲸落败,它在这些年里所吞噬的所有原始胎海之水,便会一口气全部回归到枫丹的海洋之中。到了那时,海水暴涨,淹没一切…预言,也便就此应验了。”
“原来是这样…”派蒙恍然大悟,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完整而又绝望的闭环。但她随即又想起了那个最开始的问题,那个最倒霉的家伙。
“可是…可是这个和公子被判有罪,又有什么关系呢?”
确实,左钰解释了这足以颠覆整个枫丹的、宏大的末日图景,却始终没有点明,那个远在至冬的倒霉执行官,究竟在这场戏剧中扮演了怎样一个不光彩的角色。
左钰看着派蒙那依旧充满困惑的脸,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满了对某个不走运的家伙的同情。
“咳咳…因为,在公子小时候,在所有这一切都还未生之前,那头足以吞噬整个世界的吞星之鲸,其实一直都在深渊的某个角落里,安安稳稳地…沉睡着。”
“但是,”他摊开手,做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那位年轻的、充满了好奇心与冒险精神的阿贾克斯少年,在失足坠入深渊的时候,非常不凑巧地,正好闯进了那头巨兽的梦里,并且,用他那旺盛的、属于战士的生命力…把它给惊醒了。”
左钰的话音刚落,荧和派蒙的头上就仿佛同时出现了几道清晰可见的黑线。
墓园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荧才有些艰难地开口,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所以…公子的罪名,就是…吵醒了一头会毁灭世界的鲸鱼?”
“可以这么理解。”左钰点了点头。
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公子确实有罪。
而且是滔天大罪。
他几乎可以算作是枫丹人走向灭绝的导火索了。谕示裁定枢机没有直接把他当场执行死刑,恐怕都已经是看在他是愚人众执行官的面子上,给至冬国留了最后一点情面。
就连那位一直保持着绝对理性的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在知道了这令人啼笑皆非却又无比残酷的真相之后,也不由得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近似于“无语”的表情。
那个叫达达利亚的年轻人…运气,还真不是一般地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