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的目光微微一凝,她立刻回想起初见林尼时,他与自己握手,又亲昵地拍了拍派蒙后背的那个瞬间。原来,那并非单纯的枫丹式礼节,而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魔术前奏。
“好了,如大家所见,”林尼摊开手,像是在展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派蒙应该被界定为……嗯……类似气球的东西。这条丝线一直存在,只是方才大家都看不到罢了。”
他这番解释,让周围看热闹的民众出一阵哄笑。
“呃……这哪里是魔术啊,简直是冷笑话吧……”薇娜女士忍俊不禁地说道。
“哈哈哈哈,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妙啊!”安托万则被逗得前仰后合。
“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莱克图尔先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高台,“不过这样芙宁娜大人打的算盘就……”
高台上的芙宁娜,那张原本写满了“胜券在握”的脸上,此刻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她先是错愕,随即是困惑,最后,那份属于戏剧女王的浮夸本能压倒了一切。
“噗……哈哈哈哈哈哈……”她忽然爆出了一阵夸张的大笑,笑声清脆而又充满了戏剧张力,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的精彩剧目,“精彩,太精彩了林尼!我就喜欢这种出人意料的转折!有你在,今天的演出才称得上完整!”
“演出?”派蒙气鼓鼓地叉着腰,“你把今天的事都当做一场演出吗?”
“既然如此,审判的事就到此结束。”芙宁娜完全无视了派蒙的抗议,她优雅地一挥手,以一种宽宏大量的姿态宣布道,“正义之神可不能冤枉了无罪之人。”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荧,那双异色眼眸中闪烁着一丝别样的光彩,用一种近乎于宣告的语气,意有所指地说道:“但……只要有理由,别说异乡的旅人……”她拖长了语调,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惊人的宣言,“就连异国的神明,我都可以审判!呵呵呵……”
左钰的眼神微微一动。他知道,芙宁娜这句话并非单纯的狂言,而是说给提瓦特大陆上某些特殊存在听的。她用这种最浮夸的方式,向所有人,尤其是向高高在上的天理,宣告着枫丹的“正义”与“规则”。这既是她的表演,也是她的伪装与抗争。
“好了,林尼先生,琳妮特小姐,”芙宁娜收回目光,重新变回了那位欣赏艺术的赞助人,“我非常期待你们接下来在歌剧院的演出。今天就到这里,各位再见。”
说完,她便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转身准备离去,将一出虎头蛇尾的闹剧,收场得干脆利落。
“请等一下,芙宁娜大人。”
一直沉默的左钰,终于在此时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让正准备散去的民众和即将离开的芙宁娜都停下了脚步。
芙宁娜缓缓转过身,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像个普通随从的男人。她挑了挑眉,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哦?这位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难道你也想挑战我,或者……想被我审判?”
左钰微笑着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平静如水,却又深邃得仿佛能倒映出星辰。“审判与挑战,都是需要理由的。我只是对您刚才的判决,有几个小小的疑问,想向您这位正义之神请教。”
“哦?”芙宁娜的兴趣被勾了起来,她重新走回高台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来听听,我很乐意为迷途的羔羊,解说枫丹的律法。”
“先,”左钰的目光转向林尼,又落回芙宁娜脸上,“林尼先生用他精彩的魔术,将我的同伴派蒙,从‘飞行物’的概念,置换成了‘气球’。这一点,您认可了,并以此为依据,撤销了对我们的指控,对吗?”
“当然,”芙宁娜扬起下巴,脸上带着理所当然的骄傲,“我的判决,向来公正无私。”
“那么问题来了,”左钰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逻辑力量,“根据枫丹律法,‘每个月前三天任何人都不得在枫丹城区内放飞飞行物’。那么,请问芙宁娜大人,枫丹的律法中,是否有关于‘不得在城区内持有气球’的条款呢?”
这个问题一出,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芙宁娜自己。
民众们面面相觑,开始窃窃私语。
“对啊,好像没有这条法律吧?”
“飞行物和气球……虽然看起来差不多,但在法律定义上,应该是两回事?”
芙宁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的大脑飞运转,试图从那浩如烟海的法条中找出可以反驳的依据,却现对方的提问精准地切入了律法的盲区。
左钰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没有这条法律,那么,林尼先生的‘魔术’,从法律意义上来说,其实是多此一举。因为无论派蒙是飞行物还是气球,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放飞’她。她一直通过这条丝线,与我的另一位同伴荧连接在一起,属于被‘持有’的状态。敢问芙宁娜大人,在枫丹,‘持有’与‘放飞’,是否是同一个概念?”
“这……”芙宁娜彻底语塞了。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对方的逻辑环环相扣,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核心,让她那套即兴挥的、充满表演性质的“审判”,在严谨的法理辨析面前,显得漏洞百出,不堪一击。
“所以,结论很清晰。”左钰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平静地注视着芙宁娜,“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违反枫丹的任何一条律法。您之前对我们的指控,从一开始,就是不成立的。您所谓的‘审判’,更像是一场缺乏事实依据的、即兴的戏剧表演。我说的对吗,芙宁娜大人?”
他的声音温和,没有丝毫咄咄逼人的气势,但话语中蕴含的、那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逻辑,却将芙宁娜精心构筑的“神明”威严,剥得体无完肤。
周围的民众爆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叹与议论。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敢当着芙宁娜的面,如此条理清晰地指出她言语中的谬误。
林尼和琳妮特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他们本以为这只是一场配合水神演出的简单魔术,却没想到,这位一直沉默的旅伴,竟会用这种方式,将整个舞台的剧本彻底改写。
芙宁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站在高高的木箱上,只觉得脚下摇摇欲坠。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窘迫,那是一种演员在舞台上被观众当场拆穿谎言的、无地自容的尴尬。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恼羞成怒时,芙宁娜却再次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她深吸一口气,那双异色的眼眸中,所有的慌乱与窘迫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强烈的、近乎于狂热的兴奋光芒。
“太棒了!实在是太棒了!”她忽然用力地鼓起掌来,声音清脆响亮,“无懈可击的逻辑,一针见血的辩驳!这位先生,你用你的智慧,为我们上演了一场最精彩的法庭辩论!这比任何单纯的武力对决,都要激动人心一百倍!”
她看向左钰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赞叹,仿佛在看一件最完美的艺术品。
“我宣布,今天的这场‘审判’,以一种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最精彩的方式,落下了帷幕!而你,”她伸出手指,指向左钰,“你,将是我在枫丹,最期待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