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继续往下念。
“……相比于元素力,灵光的力量反而与██有更多相似之处…接触到的物质、能量会被同化…灵光虽然与██的力量相对抗,但其同样拥有自己的意识。在这一点上,二者可以说具有相同的性质…就像水银不会和水融合,但是会互相融合……”
“可以合理推测,灵光的力量或许与██的力量一样…投射在这个世界上的结果。或许正是基于这种想法,小气教团才产生了‘斗争’的观念…重要的是,据此或许可以结合坎瑞亚人的记录反推世界式……”
“今天想了很多事情,所以决定多吃一点甜食。把果酱吃完了…”
“又把果酱吃完了!”派蒙忍不住吐槽道,“这个雷内,好像很喜欢吃甜食的样子。不过,他说的那个被涂掉的东西是什么呀?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他所指的,应该就是深渊的力量。”左钰的目光变得深邃了些许,“他现,灵光与深渊,这两种看似截然对立的力量,在‘同化’与‘拥有意志’这两个根本属性上,竟然是相似的。这让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它们或许都只是更高维度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投影’。而那个所谓的‘斗争’观念…”他看了一眼旁边失魂落魄的那先朱那,“不过是凡人对这种高位法则对抗的、浅薄而又片面的理解罢了。”
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个更加宏大、也更加危险的世界的边缘。
“……他有时候会偷偷哭鼻子。不过可以理解,我牙齿已经换完了,是大人了,他才刚换第三颗牙…这个时候应该是院里下午茶的时间。不知道阿兰现在……”
“我跟他说,副院长说过了一定会回来的。她很厉害,而且是遵守承诺,从来不骗小孩子的大人。但看到了这么多东西,我已经慢慢觉得她回不来了。雅各布肯定也想到了。”
“把最后的果酱分给我和雅各布…”
这段充满了童真与悲伤的文字,让在场的气氛都变得有些沉重。派蒙的小脸上写满了难过:“原来写笔记的雷内和他的同伴,还只是小孩子…他们一定很想家吧。”
荧的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她轻声说道:“那个副院长,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能让孩子们这么信任她。”
“是啊,”左钰轻声附和,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水仙十字院那悲伤的结局,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丝涟漪,“在最绝望的时候,支撑着人们走下去的,往往不是什么宏大的理想,而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关于‘回家’和‘重逢’的承诺。只可惜,有些承诺,注定无法实现。”
“……根据坎瑞亚人的记录这里会生产‘阿索斯物质’(某种能量块)。的确有一定的便利性,至少看上去比较安全稳定…似乎原本打算用它来给某种农业机械供给能量……”
“虽然从结果来说并无可观之处,不过这是因为他们所选取的对象乃是毫无意志可言的纯粹元素力。就像院长和水史莱姆的区别?依照她的性质,她应该不会死吧。希望不会…”
“能量块?农业机械?”派蒙听得一头雾水。
“他们在尝试创造一种新的、可控的能源。”左钰解释道,“但他们失败了,因为他们试图去控制的,是这个世界最基础的元素力,而元素力本身,是没有‘意志’的。这就像你无法让一块石头自己决定要滚向哪里一样。他们天真地以为,只要掌握了方法,就能将无穷的力量装进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却忽略了力量本身的反噬。”
荧的阅读还在继续,笔记的内容也开始变得愈沉重和诡异。
“……非常虚弱。如果不采取什么措施的话,应该没办法撑到返回枫丹……”
“力量应该可以利用…大雷霆。虽然也可以理解,毕竟连相隔这么远的家都被淹没了,对这种力量有抵触的心理是很正常的。但是必须保住雅各-布的命。毕竟水仙十字院……”
“陷入昏迷…但我觉得力量没有对错之分。大人还是太迂腐了…”
“才想起忘记吃饭了。今天吃的是没有果酱的干面包…”
“为了救同伴,他想要动用那种危险的力量…”荧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但是他的长辈,那个叫卡尔的叔叔,却阻止了他。”
“力量,真的没有对错之分吗?”斯露莎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却忍不住开口了。这个问题,似乎也同样困扰着她。
左钰看向她,目光温和:“力量本身,确实是中性的,就像一把刀,可以用来切菜,也可以用来伤人。但掌握力量的‘人’,却是有意志、有欲望、有善恶之分的。当一个人的心中充满了拯救同伴的执念时,他往往会忽略掉,那份他想要借用的力量,背后所隐藏的、足以吞噬一切的代价。这位雷内,他已经走在了悬崖的边缘。”
笔记的最后几页,字迹开始变得潦草而又急切,仿佛记录者正在与时间赛跑。
“……恢复了意识…雅各布忘记了,所以卡尔叔叔起了疑心,不过假日志目前应该还有效…”
“过程中得到的数据很有意思…按照坎瑞亚人留下的文件和这些数据,可以得到一部分的算式…”
“为了庆祝以及给雅各布补充营养(虽然并没有必要。但跟他说好了,需要假装),今天卡尔叔叔采了一些果子。我们一起熬了果酱,把剩下的糖都用完了。不过没关系,按照计划就快回去了…”
“假日志?他骗了那个大人?”派蒙惊呼道。
“为了守护自己重要的东西,有时候,人会做出一些违背本心的选择。”左钰轻声叹息,“他骗了卡尔,也骗了雅各-布,但最终,他骗得最深的,其实是他自己。”
“……可以一直推演到第二次涨水期(我决定把之前淹没院子的事件叫第一次涨水期,这样才能区分开!之前就因为名词混淆,导致雅各布导入了错的数据)的末尾…”
“虽然不想承认,但无论计算多少次结果都一样。和雅各布交叉核实…难以置信。毁灭?漏了变量?明天再核查一次…”
“……结果就像露景泉池底的硬币一样清晰。雅各布也看到了同样的景象…应该有办法…必须有办法才行…”
“毁灭?”荧念出这个词时,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他们通过对坎瑞亚遗留数据的研究,推演出了一场即将到来的、足以毁灭他们家园的巨大灾难。”左钰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他们看到了未来,一个充满了绝望的未来。”
笔记的最后一页,记录着一个充满了悲壮决心的计划。
“……过程中倒是想到可能的突破点…虽然计算的结果不会变化,但是倘若将其提炼的方法,映射在…的力量的话,或许便能萃取出其中的「意志」。用这样的办法…抵抗冲击…”
“明天启程返回枫丹。这次旅行的收获很大,学到的新知识应该能派上用场…必须避免更大的灾难生。计划应该没有问题。无非就看我和雅各布能做到什么地步了。雅各布很害怕,因为他还是小孩子。不过他已经有胜过所有大人的力量了。我们,再加上阿兰,一定可以阻止灾祸。”
“回去要找阿兰聊聊。”
笔记到此,戛然而止。
荧缓缓地合上了那本承载了太多秘密与悲伤的日志,久久无言。
“萃取出力量中的‘意志’…”她轻声重复着这句话,眼中充满了震撼,“这…真的能做到吗?”
“能。”左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但那需要付出的代价,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沉重得多。他们以为自己找到了拯救世界的钥匙,却不知道,那扇他们即将打开的门后,通往的,是比毁灭本身,更加深邃的深渊。”
他将那本笔记从荧的手中接过,重新交到了那先朱那那双颤抖的手中,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灵魂的重量:“这可是你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可要好好保管。”
那先朱那呆呆地接过那本笔记,他感觉自己手中握着的,并非是一本陈旧的日志,而是一个文明的悲歌,是几个孩子用生命与理想谱写的、充满了遗憾的史诗。他之前所纠结的那些关于“灵光绝唱”的情报来源,在这样沉重的真相面前,显得是何等的微不足道。
他终于明白,自己所追寻的,不过是别人悲剧中的一个注脚。而他所憎恨的,也只是另一群在绝望中挣扎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