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拿到了。”派蒙看着荧手中那枚散着柔和光芒的菱形晶体,如释重负地拍了拍小胸脯,在空中转了个圈,“我们赶紧回到大厅那边吧。”她又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来时的幽深通道,小声地嘀咕起来,“虽然那先朱那那个家伙奇奇怪怪的,不过也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万一他被什么怪物抓走了,我们回去也不好跟斯露莎交代。”
当她们回到那座死寂的中央大厅时,那先朱那正背对着她们,呆呆地凝视着墙壁上早已熄灭的能量导管,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本雷内的调查笔记。他的身影在左钰指尖亮起的柔和光球照耀下,显得格外萧索与孤寂,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
听到脚步声,他才如同受惊般地回过神来,那张总是布满阴郁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哦哦,你们终于回来了。”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仿佛在沙漠中暴晒了三天三夜,“我还担心要是这里有什么被冻结的怪物突然活过来,我可就一命呜呼了啊。”他试图用这种玩笑般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但那双空洞的、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睛,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不过幸好,什么事情也没有生。”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那些足以颠覆他整个世界的文字,都只是一场幻觉。
“那么,既然已经取得了两个灵芯,就跟之前一样打开右边的机关门吧。”他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那份足以将他逼疯的真相上移开,重新扮演起那个“知识渊博”的向导角色,虽然这表演已经漏洞百出,“然后接下来,也请允许我跟随你们一起前往。”
荧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枚新找到的灵芯交给了左钰。左钰微笑着接过,甚至没有走近那台复杂的混变器,只是隔着数米的距离,对着右侧那扇紧闭的闸门,随意地抬了抬手。一股肉眼不可见的、充满了秩序与法则力量的波动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精准地绕过了所有老化的、被阻塞的能量节点,直接向那扇机关门的核心注入了恰到好处的能量。
在一阵沉闷的金属摩擦声中,那扇尘封了五百年的大门应声而开,露出了一个充满了灼热气息的宽阔空间。那先朱那看着这再次生的神迹,握着笔记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众人走进右侧的空间,一股夹杂着高温与金属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眼前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熔炉,它如同一头钢铁巨兽般盘踞在整个房间的中央,炉心处似乎还有暗红色的光芒在隐隐闪烁,周围的空气都被灼烧得微微扭曲。
“好大的炉子啊,热气腾腾的,怎么看上去好像还在运作的样子!”派蒙惊奇地绕着那巨大的熔炉飞了一圈,小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座巨大的熔炉便是用来炼制那种特殊能量块的,它可是整个地下工场的核心设备,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些能量块都是从这里来的。”那先朱那的声音里充满了强撑的镇定,他试图用自己从文献中得来的知识,来找回一丝摇摇欲坠的尊严。
“不过按理来说,这里不是很久以前就废弃了吗?应该没有人能进来才对吧!”派蒙的直觉再次出了警报。
“这个嘛,不好说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通路呢,那些崇拜黑渊之人…”那先朱那的目光变得有些闪烁,他想起了那本笔记,想起了那些被扭曲的遗民,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说不定你们说的那些愚人众也进来过呢。”他似乎想将一切都推给那个神秘的组织,好让自己那颗备受煎熬的心,能找到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
“这样一想,若不是只有斯露莎大人才能触碰那灵光绝唱,说不定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他用一种近乎于自我催眠的语气说道。
“无需杞人忧天,灵光绝唱乃是我的命定之物,其他人岂能染指?”斯露莎清脆的声音响起,她刚刚获得了花冠,正处于自信心最膨胀的时期,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彰显自己“勇者”身份的机会。
“正是如此,”那先朱那立刻恭敬地附和,他看着斯露莎,仿佛看到了自己计划成功的唯一希望,“不过想要拿到那个命定之物,得再找到一个灵芯,才能启动那些被结晶封印的中继装置。然后就能启动那个升降机,去到灵光绝唱的所在之处了。事不宜迟,我们继续行动吧。”
在遗迹的另一个角落,众人很快便找到了第三枚,也是最后一枚灵芯。
“终于找到了,赶紧回去启动那些被封印起来的中继装置吧!”派蒙欢呼一声,她看了看周围复杂的通道,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看看…应该从左边的通道过去就能回到开始的地方了。”
当众人沿着通道返回那座宏伟的中央控制大厅时,那先朱那再次强打起精神,他指着大厅正上方那个如同倒悬的钢铁王座般的巨大机械装置,用一种近乎于咏叹的语调说道:“哈,你们看到上面那个巨大的机械装置了吗?那是整座工场的中控装置,我们只要将中继装置出的能量传输到中间,然后再开启这个中控装置,就能启动升降梯了。总之事不宜迟,先解除中继装置的封印,再像之前一样操作混变器连通这些线路吧。”
“这个嘛…”荧看着那复杂的装置,又看了一眼身旁云淡风轻的左钰,觉得事情或许并不需要那么麻烦。
“怎么了,现在可不是退缩的时候。”那先朱那见她犹豫,立刻催促道,仿佛生怕自己的“作用”再一次被剥夺。
“果然,那先朱那知道的也太清楚了,感觉就像之前就来过这里一样。”派蒙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她警惕地看着那先朱那,“斯露莎就不觉得奇怪吗?”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既然是人类的‘识主’,知道这些也是理所当然吧。”斯露莎的回答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她虽然也觉得处处透着古怪,但她更需要那先朱那所描绘的那个“捷径”,来证明自己身为“勇者”的价值。
“哼,你们可别小看了我这样的读书人啊。”那先朱那仿佛被踩到了痛处,立刻高声辩解起来,“依靠文献,就算只是待在山中,我也能对各种机关了如指掌。况且我不仅遍阅过智慧宫中的藏书,这么多年来还搜集了众多秘藏的文献。受尊使大人所托,对于灵光绝唱与地下遗迹相关的记载,我更是特别留意。通过文献还原记录的真实,这不正是执着于文献之人所应有的素质吗?”
左钰看着他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执着于文献,确实是一位学者应有的品质。但文字本身,是会骗人的。同样的记载,在不同的人眼中,会解读出截然不同的含义。更何况,若是给予你这些文献的人,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呢?”
那先朱那的身体猛地一僵,左钰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那扇名为“怀疑”的大门。是啊,那个神秘的、自称来自须弥城的“学者”,他为何要将如此珍贵的文献交给自己?他所求的,又是什么?
“就算你们要怀疑我,也等拿到灵光绝唱之后吧!”他猛地甩了甩头,将那些可怕的念头强行压下,用一种近乎于哀求的语气说道,“都走到这里了,你们也不想在此抛下我吧。眼下还是先解决升降机的事情吧!”
左钰没有再继续逼迫他,只是缓步走到那三座如同方尖碑般的中继装置前。他甚至没有去触碰任何机关,只是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三座被灰余晶覆盖的古老机器。随着他意念的流转,三股由纯粹奥术能量构成的、如同星河般璀璨的光流凭空出现,它们无视了所有物理上的阻隔,直接与三座装置的核心产生了共鸣。
“嗡——”三座沉寂了五百年的中继装置同时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其上覆盖的灰色晶石,在纯粹的法则之力面前,如同脆弱的砂砾般寸寸碎裂,化为齑粉。三道粗壮的能量光束冲天而起,精准地汇入了大厅顶部那个巨大的中控装置之中。
“很好,那么最后只要去到上面操作控制台启动中控装置,升降机应该就能够正常运作了。”那先朱那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嘴里依旧在下意识地念叨着文献中的步骤,仿佛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他用一种近乎于逃避的姿态,对荧说道:“那么也劳烦尊使大人的谒颂主代劳了,我还需要检查一下这些老化的机关。”他指着那些已经被左钰的力量彻底修复如初的装置,给自己找了一个无比拙劣的借口。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也不枉我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他背对着众人,声音低沉,充满了复杂的意味,“不过庆祝的话就留到最后再说吧,说不定后面还会有什么未知的凶险呢。”
荧和派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她们来到上方的控制台,启动了中控装置。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大厅中央那座巨大的钢铁平台,缓缓地亮起了柔和的白光,开始平稳地向下沉去。
“终于,只要通过这个升降机就能去到这座工场的最深处了。”那先朱那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他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狂热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失魂落魄都只是错觉,“虽说按照笔记上的记录,那里还有着通往比这座工场更深之处的地下国度的通路。不过那就并非是我们所能涉足的地方了。虽然前路凶险,不过这次我可不会临阵脱逃了。毕竟此处也算是地上国度的最深处,作为一个学者,在这里止步不前的话可就有辱‘矫论团’之名了。总之一切就仰赖尊使大人和谒颂主了。”
众人踏上升降平台,随着它缓缓下降,一个更加宏伟、也更加破败的地下空间,逐渐展现在眼前。在这里,他们终于找到了最后一枚“灵光绝唱”。它被供奉在一座早已腐朽的祭坛之上,散着微弱却依旧纯净的光芒,仿佛是这个死亡世界里最后的一点希望。
“好耶!这下我们就算是集齐五个大灵光了。”派蒙欢呼着,绕着那枚新的灵光绝唱飞了一圈,“接下来只要把这些大灵光带到花海那里交给祖尔宛,然后就可以举行那个什么仪式了吧。”
“且慢!”一个尖锐而又充满了贪婪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喜悦。那先朱那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祭坛的另一侧,他死死地盯着荧手中的俱利般地鼓,那眼神,如同饥饿了千年的恶狼,看到了最肥美的羔羊,“依我看来,这些灵光绝唱应该先交给我才是。”
他向前走了几步,摊开双手,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就如之前所说,在进行‘离渡之仪’前,我还得对这些灵光绝唱好好研究一番。况且为了找这个灵光我也算是出了不少力呢!要是没有我的话,你们现在说不定还在地下工场里面团团转呢。”
“欸?虽然好像是这样子啦…”派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有些懵。
“很有道理,不是吗?”那先朱那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他步步紧逼,“快点,把灵光绝唱交给我吧…这样我也可以先制定好进行仪式的流程…嗯,没错…毕竟,这也算是我的‘工作’呢!”
“唔…越说越感觉可疑了…”派蒙立刻躲到了左钰的身后,她感觉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彻底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