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不在乎!你还要不要跟我走!”
“婕德怎么突然生气了…”派蒙小声地嘀咕道,她能感觉到婕德语气中那股莫名的火气。
“嗯…没当过母亲的女孩子大抵是这个样子吧。”利露帕-尔的声音在荧的脑海中悠悠响起,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洞悉一切的慵懒。
“欸——?”派蒙完全没听懂这句充满深意的话。
从刚刚坍塌的缺口离开,继续前进,没走多远,一个焦急的身影便从前方的一条岔路中匆匆跑了出来,差点和他们撞个满怀。
“啊,婕德!还有客人,你们果然在这里!”那人看到婕德,立刻如释重负地叫道,他正是之前在主母帐前通报消息的那个信使。
“「果然」?你在套近乎吗?没看到我们很忙吗?你最好有理由拦下我们!”婕德的语气充满了火药味,她将这一路上积攒的烦躁与失落,尽数泄在了这个可怜的信使身上。
“啊,呃…不是…那个,我是芭别尔主母派来送信的,”信使被她这副模样吓得连连后退,结结巴巴地说道,“她找你有要紧事,要你…呃,先行一步…回到露营地。”
“这个…那个…你的舌头怎么了?需要我给你裁短一些吗!”婕德上前一步,逼视着他,那锐利的眼神让信使几乎要哭出来,“芭别尔主母还说了什么?”
“她要和你单独当面商议…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心情不好…”
“我心情不好?我的心情可太好了!”婕德忽然冷笑一声,她转过头,用一种近乎于挑衅的目光看着荧,“我还要告诉芭别尔主母,我们找到了「镇灵之母」。”
她刻意加重了“镇灵之母”这四个字,那语气中的讽刺意味,让荧的心也微微一沉。
“我可高兴了,她也可高兴了!”婕德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像是在对所有人宣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她的「大人」也可高兴了,有了个称职的新奴才,对吧,荧?”
荧张了张嘴,却现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能沉默地看着婕德,那双金色的眼眸中,写满了无奈与一丝歉意。
婕德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心中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她猛地转过身,对着荧留下了一个冰冷的背影。
“芭别尔主母找我有事,我先走了。很抱歉没能为您尽职效劳,荧王子,又或者,公主殿下。”
说完这句带着尖刺的话,她便头也不回地对那早已吓傻的信使喝道:“好了,我们走。带我去见芭别尔主母。”
“好…好的,”信使如蒙大赦,连忙在前面带路,还不忘回头对荧和左钰等人补充了一句,“至于部族的客人,你们沿着这条峡谷走,便可以回到塔尼特的露营地了。”
看着婕德那决绝离去的背影,派蒙担忧地飞到荧的身边:“荧…婕德她…”
利露帕尔的魂火在瓶中静静地燃烧着,一言不。
“怎么了?”荧在脑海中轻声问道。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孩子还真是有趣呢。”利露帕尔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不过话说,婕德好大的火气呀…”派蒙依旧在为朋友刚才的态度感到困惑。她绕着荧飞了一圈,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恍然大悟地叫道:“唔…她不会是在…吃一个瓶子的醋吧?”
“你是说以「一个瓶子」做计量单位?哼…有可能。”利露帕尔的回答充满了傲慢,但在感受到左钰那平静的目光扫过时,又立刻补充道,“不管怎么说,是个好孩子。可以信任…虽然,有时候是有点愚蠢。”
“请不要这样说她,她是我的朋友。”荧的语气虽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婕德只是有点冲动。”左钰也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而又具有说服力,“她失去了父亲,又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努力求生,对她而言,我们是她唯一可以毫无保留信赖的‘家人’。现在突然出现了你,一个来历不明却又与荧建立了亲密联系的存在,她会感到不安和被威胁,是很正常的。”
“您看,所以我越来越喜欢您了,我的大人。”利露帕尔立刻顺着荧的话说道,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对荧那份善良的赞美,同时也不忘讨好地将左钰也囊括了进去,“您的仁慈与宽容,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噫…你这家伙这么说就很可怕…”派蒙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肉麻吹捧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三人一瓶,踏上了返回营地的路。这条峡谷,便是婕德口中的“大裂口”,两壁如同被巨斧劈开,直上直下,只在头顶留下一线狭窄的天空。
“哈啊…没想到在我睡去的岁月里,这里变化如此之大…”利露帕尔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声音中充满了物是人非的感慨。
“欸…这里原来是什么样子呀?”派蒙被勾起了好奇心。
“曾经?”利露帕尔的声音变得悠远而又充满了诗意,“曾经,这里是棕榈成行的河谷,羚羊在长草中成群结队地奔跑。长涂抹着没药的歌女,肤色如同被阳光亲吻过的蜜糖,她们在蓝宝石般清澈的河面上划着精致的小舟,悠扬的歌声回荡在整个河谷…”
她的描述,在众人眼前展开了一幅早已失落的、充满了生命与美好的画卷。
“唉…这里曾经还是有莲花的。也曾开满了我的女主人最爱的花…”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但世道的定性是衰退,万物都将走向腐朽与终结,也难怪会变成如今这副破落的模样。”
“哦…明明是个瓶子,但是却懂很多呢!”派蒙由衷地赞叹道。
左钰缓步走在沙地上,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感受着这片土地残留的记忆。他能感觉到,利露帕尔所言非虚,这片土地之下,依旧埋藏着属于那个黄金时代的、微弱的地脉搏动。只是那搏动,早已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绝望的死寂所覆盖。赤王的疯狂,天空的惩罚,以及那场席卷了整个国度的禁忌知识的瘟疫,将一切都彻底埋葬了。
“等等,我的大人。”利露帕尔的声音突然变得警惕起来,“前方的气息有些不对劲…”
“哇啊…那我们还要从这里通过吗…?”派蒙立刻紧张了起来,这条峡谷是返回营地的必经之路,根本无从绕开。
“没关系,我们还是需要从这条通路回去。”利露帕尔的声音冷静了下来。
“前方很危险吗?”荧握住了剑柄,沉声问道。
“你察觉到了什么?”左钰的目光扫向前方那处看似平平无奇的拐角,眼眸深处,有微不可查的奥术符文一闪而逝。
“如果是我的大人您的话,一定也会察觉到前方那几股不加掩饰的恶意…他们身上带着劣质香料和血腥混合的味道,像一群饥饿的秃鹫,正躲在岩石后面,等待着猎物上门。”利露-帕尔迅地分析道,“但假如能够找出是何人想要伏击我们,或许能够反客为主,反制他们。”
“前面或许很危险,但我的大人,您毕竟是我所托付命运的主人…我会陪伴您,一同应付前方的凶险。”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决绝。
“你放心好啦,荧可是很厉害的,”派蒙从荧的身后探出小脑袋,为朋友打气,“而且,不管面对怎样的危险,她还有我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