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左钰的攻击,从来都不是单一的。就在深渊使徒被冻结的瞬间,他那一直平静伸出的右手,掌心之中,悄然凝聚出一枚闪耀着毁灭性奥术光辉的紫色能量球。
“去。”他屈指一弹,那枚奥术之球便以一种看似缓慢、却又无法躲避的诡异轨迹,划破长空,精准无比地印在了深渊使徒那布满裂痕的水流护盾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目的光芒。在那枚奥术之球接触到护盾的瞬间,护盾便如同被投入浓酸的纸张,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了。紧接着,奥术之球长驱直入,狠狠地轰击在了深渊使徒的胸口。
“噗——!”深渊使徒喷出一口夹杂着黑色能量的鲜血,庞大的身躯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戴因斯雷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那只戴着手套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凝聚出了一柄由纯粹的、不属于七种元素的星辰之力构成的幽蓝色长剑。他一言不,一剑挥出。
剑光闪过,深渊使徒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无力地跪倒在地,身上的深渊气息如同退潮般迅消散,最终化作一缕黑烟,彻底消失在了这片地下世界。
“呼!”派蒙长舒了一口气,飞到荧的身边,“你追了这么久的深渊使徒,总算是干掉了!”
戴因斯雷布收起了手中的星辰之刃,他看了一眼那座倒悬城市中心依旧在闪烁的光芒,语气急促地说道:“没空闲聊了。看来深渊教团的装置正在启动,现在赶去摧毁它还来得及。”
“嗯!我们赶快过去看看!”派蒙立刻重新振作了起来。
一行人不再耽搁,迅向着遗迹顶层的中心房间赶去。那里,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祭坛般的环形平台,平台的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池子,池水中翻涌着奇异的光芒,而池子的正上方,一个由无数黑色金属与扭曲符文构成的巨大装置,正在缓缓运转,出令人不安的低沉嗡鸣。
“你们所说的「净化诅咒」,就是用那水池下面的装置吗?”戴因斯雷布的目光锁定在那个装置上,眼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是那个被戴因斯雷布击溃、却尚未完全消散的深渊使徒的残影。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出了充满狂热的呓语:“不要低估深渊的技术…依靠那个装置,可以将池水的净化能力提升十倍…百倍…”
“如此粗暴又简陋的手段…我还是高估你们了。”戴因斯雷布冷哼一声,他能感觉到,那装置所激的,并非什么“净化之力”,而是一种更加狂暴、更加不稳定的能量,它并非在“净化”诅咒,而是在用一种更强大的痛苦,去覆盖另一种痛苦,其结果,只会是让那些本就濒临崩溃的灵魂,在极致的折磨中彻底湮灭。
就在此时,那装置的运转度猛然加快,一道刺目到极致的强光,从装置的核心轰然爆!
“呜——来不及了吗…”戴因斯雷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那道强光并非物理层面的光线,而是一股针对灵魂、针对诅咒本身的能量风暴。它瞬间扫过了整个地下矿区。
“呃啊——!”戴因斯-雷布出一声压抑的痛吼,他猛地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纠缠了他五百年的不死诅咒,在这股能量的刺激下,如同被泼了热油的烈火,在他灵魂的每一寸角落疯狂地燃烧、翻腾。那种痛苦,远比任何刀剑加身的刑罚都要残酷千万倍。
不仅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丘丘人,无论是营地里的,还是那些依旧在麻木前行的,都在这一刻,出了此生最凄厉、最绝望的哀嚎。它们抱着头,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身体时而变得透明,时而又凝成实质,仿佛正承受着灵魂被反复撕裂的极刑。
“一定要让它们…都在极度的痛苦中了结生命吗…”戴因斯雷布的牙关都在打颤,他看着那些痛苦挣扎的、曾经的同胞,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愤与不甘。
“荧!派蒙!”左钰的声音冷静而又迅地响起,他早已在两人身前布下了一道由圣光构成的、散着柔和光晕的守护结界,将那股灵魂冲击波尽数隔绝在外。荧和派蒙虽然没有感受到那份撕心裂肺的痛苦,但看着戴因斯雷布和那些丘丘人的惨状,依旧吓得脸色白。
“想办法…让那东西停下来!”戴因斯雷布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装置的方向,伸出了颤抖的手指。
荧闻言,立刻就要冲上前去,试图用蛮力破坏那个装置。
“没用的!”左钰一把拉住了她,“这个装置的核心与整个地脉的深渊能量相连,强行破坏,只会引更剧烈的能量爆炸,到时候,我们谁都活不了!”
“那怎么办?!”派蒙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一个身影,从那些痛苦翻滚的丘丘人中,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身上那属于黑蛇骑士的、早已残破不堪的铠甲,在强光的照耀下,竟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属于昔日荣光。他抬起头,那张被头盔遮挡的面容,正对着戴因斯雷布的方向。他那被诅咒侵蚀了五百年的、浑浊的眼眸中,竟奇迹般地,燃起了一丝清明的、属于“人”的意志之火。
他认出了他。
认出了那个五百年前,带领他们向神明起冲锋的,坎瑞亚宫廷卫队的队长。
“哈夫丹……”戴因斯雷布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失神地喃喃自语。
哈夫丹没有回应,或许,他也早已无法出属于人类的声音。他只是转过身,用那已经不再矫健、甚至有些蹒跚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坚定地,走向了那个释放着无尽痛苦与毁灭的装置。
他走到了装置的正下方,在那道足以撕裂灵魂的光柱面前,他张开了双臂,用自己那并不算高大、却承载了整个国家最后荣耀的身躯,迎向了那道光。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华丽的特效。
哈夫丹的身躯,在那道光柱的照耀下,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从脚下开始,一点一点地,无声地,化作了漫天的、金色的光点。
他用自己最后的生命,用那份跨越了五百年诅咒的忠诚与意志,为他的长官,为他那些正在承受着无尽痛苦的同胞,争取了片刻的喘息。
那道毁灭性的光柱,被他的身躯所阻挡、所净化,变得柔和了许多。
戴因斯雷布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骑士,在自己面前,以这样一种悲壮的方式,迎来了最终的解脱。
他缓缓地,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那些飞散的光点。
一滴滚烫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从他那只未被眼罩遮挡的、深邃的蓝眸中,悄然滑落。
五百年了。
这是他第一次,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