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而下,如断线的银珠砸在大谷仓的这间宽敞的公共餐厅茅草屋顶上,出“哗啦啦”的巨响,仿佛要将这片荒野彻底淹没。偶尔有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瞬间照亮谷仓外泥泞的土地——水洼里倒映着扭曲的树影,枯树的枝桠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像无数只伸向天际的鬼手,透着阴森的寒意。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震得谷仓的木梁都微微颤,挂在梁上的干麦穗“哗啦哗啦”地晃个不停。
“嗨,你想吃点什么?”一道粗哑的嗓音突然响起,伴随着手掌拍打木桌案的“砰砰”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在昏迷中渐渐苏醒的阿契琉斯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眼睛缓缓睁开条缝。昏黄的烛光下,他瞥见长条木桌上围坐着十几个强壮的男人,他们穿着沾满油污的亚麻短衫,有的干脆光着膀子,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结实的肌肉与深浅不一的旧伤疤。男人们手里握着粗糙的陶碗,正大口吞咽着豌豆汤,褐色的汤汁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满是饭粒的桌布上。
阿契琉斯悄悄活动了一下被捆绑在背后的手腕,粗糙的麻绳勒得皮肤生疼,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他心里一紧,迅闭上眼睛继续假装晕厥,耳朵却竖得笔直,仔细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碗筷碰撞声、男人的咀嚼声、窗外的风雨声,都清晰地传入耳中。
“蹦蹦蹦”,指节敲击木桌的清脆声响传来,小弗拉修斯伏在桌案上,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与哭笑不得:“你这个滑头,别装了,他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
阿契琉斯这才慢慢抬起头,浅蓝色的眼珠警惕地在屋内转了一圈。他打量着这座宽敞却昏暗的石头屋子——青灰色的墙壁上挂着几串风干的玉米和大蒜,金黄的玉米与雪白的大蒜相映,透着几分生活气息;角落里堆着蓬松的干草,散着淡淡的麦秆清香;烛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人影,随着窗外的风声忽明忽暗。那些正在吃饭的壮汉们,虽然面相粗犷,眼神里却没有恶意,反而透着几分朴实。他又回头看向正在往嘴里送豌豆汤的小弗拉修斯,孩子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些,只是嘴角还沾着翠绿的豆粒,眼神里依旧带着之前争执时的倔强。阿契琉斯喉结动了动,低声惶恐道:“你又把我送进了虎口?”
“活该。”小弗拉修斯狠嚼着嘴里的豌豆,死死盯着阿契琉斯,语气里满是记恨。
这时,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从座位上站起身,他的肚子圆滚滚的,像揣了个灌满水的皮球,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男人伸手将搭在脸边的那绺油腻棕捋到耳后,随手拿起桌案上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刀刃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银芒,他慢悠悠地朝着阿契琉斯走来,每一步都让地面轻微震动。
阿契琉斯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紧盯着男人沾满油光的厚嘴唇,和那双凹陷却亮得吓人的小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他急忙用力挣扎,想挣脱手腕上的绳索,麻绳摩擦着皮肤,留下一道道通红的印记,可男人已经走到他面前,锋利的刀尖在他眼前晃了晃——阿契琉斯下意识地闭紧眼睛,做好了迎接疼痛的准备,却没等来预想中的刺痛,只觉得手腕一松,捆绑的绳索“哗啦”一声断成了两截。
“你要醒来的再晚点儿,就连剩饭都没了。”男人打了个饱嗝,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嘴里的麦酒气混着食物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浓郁的烟火气。
阿契琉斯长舒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顾不上揉一揉麻的手腕,急忙伸手抓过桌子上散落的面包屑和碎肉,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尽管干硬的面包渣剌得喉咙生疼,却还是边嚼边含糊地嘟囔道:“饥饿最折磨人,比挨刀子还难受。看来你们真是好人,不像那些表面和善、背地里下迷药的农夫。”
黄头松散垂在脸上、胡茬花白的“花花老托”拿起木碗,喝了口里面琥珀色的麦酒,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声音里满是爽朗:“幸亏下午您没宰了我们,不然您今天可就喝不上这热乎的豌豆汤,更吃不到喷香的黑面包了。”
另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也跟着打趣,手里还捏着块啃了一半的黑面包,“当然,这位无名英雄可是非常厉害,尤其在晕过去之前——那坐着挥剑的架势,寒光闪闪的,差点把我们的小兄弟都吓着。”
“哈哈哈!”屋子里顿时爆出一阵粗粝的笑声,男人们笑得前仰后合,有的甚至笑得太用力,将嘴里的饭粒和豌豆都喷在了桌案上。
“就像河沟那次!”有人突然高声喊道,瞬间勾起了大家的回忆。“对!那家伙当时也信誓旦旦说自己能打一群,结果还没动手,就脚一滑摔进泥坑里,成了个泥人!”“还有上次那个舞剑的,为了在姑娘面前装狠,居然真的砍掉自己的脚趾,下手不带一点儿拖泥带水,可惜现在成了瘸子!”“哈哈哈哈哈!”笑声愈响亮,连屋顶的灰尘都被震得簌簌掉落,落在男人们的头上、肩膀上。“但戊姆那会儿可是被吓得拉肚子了!当时那场面寒气逼人,太吓人了,哈哈哈哈!”有人指着角落里一个秃顶的肥壮男人,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阿契琉斯瞥了眼这群笑得前仰后合、互相调侃的男人们,也跟着“哈哈”赔笑几声,眼角的余光却悄悄放松了警惕——这种毫无恶意的玩笑,带着荒野汉子特有的粗粝暖意,让他恍惚想起以前在迷雾山和兄弟们围着火堆喝酒吹牛的日子。他不再顾及形象,伸手继续够着桌子上零散的菜帮、肉渣,往嘴里塞,干硬的面包渣混着咸香的肉粒,在舌尖散开,仿佛要把这些天在荒野里欠下的饱腹感,全都补回来。
被当众点名的秃顶肥壮男人戊姆,猛地从木椅上站起身,椅子腿在石质地面上摩擦出“吱呀”的刺耳声响,惊得烛火都晃了晃。他不满地瞪着那个调侃自己的络腮胡男人,粗声粗气地吼道:“我那次是吃坏了肚子,跟豆子汤闹了脾气,不是被吓到!别胡说八道!”他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声音更响了,“我一拳能打晕个正儿八经的壮汉,今天这个外乡人,同样能被我一拳打晕!”说着用粗短如萝卜的手指指向阿契琉斯,眼神里满是不服气,像头被激怒的黑熊。
“哈哈哈!”屋里的人们笑得更欢了,有人甚至拍着桌子,震得陶碗都“叮当”作响:“对!尤其是在他饿得眼冒金星的时候,您这一拳下去,说不定能把他肚子里的馋虫都打醒!”
屋外又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像是老天爷在帮腔,雨点砸在茅草屋顶上的声音更密了,“哗啦啦”的声响几乎要盖过屋里的笑声。阿契琉斯毫不在意地笑笑,一边往嘴里塞着黑面包,一边点头附和,语气里满是“认怂”:“对,您这拳头一看就力道十足,肯定非常棒。我现在饿了一天,肚子里空得能跑马,确实经不住您一拳,您可千万别跟我较真。”说着还顺手拿过旁边人没喝完的一碗豌豆汤,碗沿还沾着褐色的汤汁,却顾不上擦,大口大口地喝着——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去,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四肢,驱散了不少寒意。
“你们不信吗?”肥壮秃顶的戊姆脸涨得通红,像煮熟的甜菜根,大声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的辩解,甚至还有点委屈,“我真能一拳打晕人!以前在奎托姆的时候,我还把一个闹事的马夫揍得躺了半天!”
看着戊姆一脸认真、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他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拳头攥得指节白,人们又“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连一直板着脸的小弗拉修斯,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只是很快又敛起笑容,假装低头专心喝豌豆汤,可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暴露了他的笑意。
戊姆往起提了提沾满油污的亚麻裤子,裤腰松松垮垮的,勉强挂在腰上,露出一圈晃悠悠的肥肉。他阴沉地环顾着这群脸色微醺、笑意未消的男人们,咬牙切齿道:“谁不信?你们中任何一个人,都能被我一拳打晕!别以为我在吹牛,我的拳头可不是面团捏的!”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晃晃悠悠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酒气熏得周围人纷纷皱眉捂鼻子。他撸了撸袖子,露出满是汗毛的胳膊,走到戊姆面前,摊开双手,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伟大的铁拳先生,我。。。我不信。要不您试试?看看能不能把我打晕?”说完,他还故意挺起胸膛,一副“你尽管来”的挑衅模样,只是醉眼眼都已快睁不开了。
戊姆眼神一狠,深吸口气,肚子鼓得更圆了,他猛地攥紧拳头——那拳头裹着厚厚的老茧,像个小铁锤,铆足了劲朝醉汉的胸口打去。“咚”的一声闷响,像闷雷落在屋里,醉汉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很快便没了动静——没人知道他是真被打晕了,还是醉得彻底睡了过去。
又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的脸颊通红,眼神迷离,酒气比之前的醉汉还重,周围人纷纷往后躲。他撸起袖子,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我来试试!我就不信。。。他的拳头有那么硬!”话音未落,戊姆那只裹着厚茧的拳头已经“呼呼带风”地砸了过来,度快得让人猝不及防。“咚”的一声闷响,这个男人瞬间被打得扑在桌案上,脸颊紧紧贴着满是油污的木板,鼻子都快压扁了。木碗里的豌豆汤“哗啦”一声洒了一地,褐色的汤汁顺着桌缝往下滴,溅湿了他的粗布裤子。
阿契琉斯眼疾手快,在黄铜烛台即将掉落地的瞬间,急忙伸手抓住,而烛火晃了晃,差点熄灭。他看着被打晕倒地、嘴角还挂着血丝的两个男人,又飞快瞟了眼戊姆那如同铁锤般的巨大拳头,目光最后落在桌角两颗沾着鲜血的牙齿上,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低声嘟囔道:“一群疯子,为了争口没用的气,真不值得。”
小弗拉修斯鼻孔里呼呼喘着气,眼神里满是厌恶,冷冷地瞥了阿契琉斯一眼:“你连疯子都不如,你就是个只会吃饭的饭桶!刚才在荒野还装晕逃避,现在倒有脸说别人了?”
阿契琉斯嘴里还嚼着咸肉,油星顺着嘴角往下淌,他满不在乎地晃晃脑袋,将烛台稳稳放在桌子上,沾着面包屑的手指得意地敲了敲桌面,低声反击:“那是咱们中了那个老家伙的迷药,无所谓,反正我在安安稳稳吃热饭,他们在傻乎乎挨揍,谁划算谁知道。有这功夫争强好胜,还不如多吃两口面包实在。”
小弗拉修斯突然眼睛一眯,像是想到了什么坏主意,他伸手指着阿契琉斯被烛光照得泛红的脸,猛地向戊姆大喊道:“他不服气!他刚才跟我说,你是趁人喝醉才打赢的,要是遇到清醒的人,根本没胜算!他还想亲自试试你的拳头,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厉害!”
阿契琉斯顿时僵在椅子中,嘴里的咸肉差点咽呛到喉咙,他飞快摆摆手,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向戊姆讨好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今天已经在荒野晕过一次了,现在头还昏昏沉沉的,哪敢不服您!我服、我服,您的铁拳天下无敌,没人能打得过您。。。。。。”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个醉醺醺的男人一左一右架住胳膊,强行拖到戊姆面前。他们的手劲大得惊人,像铁钳一样夹住阿契琉斯的胳膊,他挣扎着,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向那个“拳头如铁锤”的戊姆。
阿契琉斯看着面前依旧怒气冲天的戊姆——对方的胸膛像风箱般剧烈起伏,拳头攥得指节泛白,连额头上的青筋都突突地鼓了起来,活像头即将扑食的棕熊。他急忙拔高声音解释,语气里满是讨好:“您已经揍晕两个壮汉了,这实力明摆着,我怎么可能不服?您千万别揍我,这真的毫无意义!我说的都是公道话,您刚才一拳放倒人的厉害劲儿,我们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没人敢怀疑您!”
戊姆往后仰了仰身体,圆滚滚的肚子跟着晃了晃,握紧的拳头微微松动,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声音也软了些:“我。。。我知道你服我,可弟兄们都看着呢,而且你都被架过来了,不挨一拳说不过去,我这面子上也挂不住。”说罢不再犹豫,猛地甩过巨大的拳头,拳风带着“呼呼”的声响,狠狠砸向阿契琉斯的脸颊。
“砰”的一声闷响,阿契琉斯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眼前瞬间冒起金星,屋里的人影都变成了重影。他心里一急,急忙想顺势倒地装晕,可架着他胳膊的两个男人却死死扶住他,还笑着朝戊姆喊道:“这家伙挺抗揍!挨了您一拳居然还没倒,比刚才那两个醉汉结实多了!”
阿契琉斯急忙用手背擦了擦鼻子,指缝间瞬间沾上鲜红的血迹,那温热的触感让他心里一慌。他苦着脸,声音带着哀求道:“我已经晕了!你看都出血了,肯定是晕了!”说着双腿一软,身子往下沉,硬要往地上躺,想借此躲过下一拳。
戊姆歪了歪嘴,眼神里满是不屑,冷哼一声:“扶好他!在我这儿,还没人能挨得住我一拳不倒,这个外乡人倒是挺硬朗,有点儿意思。”说着,他再次握紧拳头,往后仰着身子,手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显然还想再来一拳,非要把阿契琉斯揍晕才罢休。
“哗啦”一声,由灰黑木条拼成的木门突然被狂风推开,一股夹杂着雨水的冷风瞬间灌进屋子,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墙上的人影也跟着扭曲变形。灰白短硬邦邦竖起、如同钢针般的布雷?考尔走了进来,他的内凹脸上满是雨水,丝黏在皮肤表面,深色的鹿皮披风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还在往下滴水,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湿痕。这位大谷仓领主抬手抖了抖披风上的水珠,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晕厥的两个男人,最后落在正要挥拳的戊姆身上,声音冰冷得像屋外的雨水:“你们在做什么?非要把屋子拆了才甘心?”
架着阿契琉斯的男人们见状,急忙松开手,有人慌忙去搀扶地上的醉汉,有人则挠着头赔笑,语气里满是心虚:“没事没事!我们就是在开玩笑,闹着玩呢,想让这个外乡人更快融入咱们的大家庭,没别的意思!”
布雷?考尔解开湿透的披风,将手中那把巨大的阔剑靠在桌子上,又走到桌子主位的木椅前坐下,目光扫过这群嬉皮笑脸的男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神情凝重地开口:“别光顾着胡闹,说正事。人手准备的怎么样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纷纷坐回到椅子上,低着头沉默不语。
而此时,被人们松开的阿契琉斯,正惊愕地盯着布雷?考尔——这个男人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甚至说话时微微皱眉的神态,都和边城的兰德?考尔几乎一模一样,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心里咯噔一下,又和旁边的小弗拉修斯对视片刻,两人眼中都是同样的震惊。刚要张嘴询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急忙坐回椅子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角,心脏却“砰砰”跳得飞快,生怕被对方看出异样。
布雷?考尔敏锐地察觉到阿契琉斯的异样——那躲闪的眼神、紧绷的身体,都透着些不寻常。他猛地扭过脸,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阿契琉斯,冷声问道:“你是谁?”
大腹便便的戊姆见状,急忙抢着开口道:“回您的话,他是我们今天在荒野逮到的外乡人!就是他杀死了您的养子卡洛和老塔,还把那车要运到谷仓的小麦藏得无影无踪,我们正打算好好问问他,把小麦找回来呢!”
阿契琉斯吓得浑身一哆嗦,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心虚地摆着手,声音都带着颤音:“没有!这都是。。。都是误会!我没藏小麦,也没杀什么他们说的那些人。。。而且我只是想搭个便车去弗林锡找活干,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
黄色头松散垂在脸上的花花老托突然冷笑一声,指节分明的手支在油腻的木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出“哒哒”的轻响,声音里带着几分老谋深算:“老大,您可别听戊姆乱说,他就是被打急了,没弄清楚情况就乱扣帽子。这个系着金腰带的外乡人确实杀了两个人,也抢了咱们的马车,但那两个死者根本不是卡洛和老塔,而是冒充他们的陌生人,穿着和卡洛他们一样的粗布衫,想混进谷仓搞鬼。”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缩在角落、脸色白的小弗拉修斯,继续说道:“我刚才听这个孩子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两个冒牌货先是假意搭救他们,还想给他们下迷药,才被外乡人反杀。只是咱们到现在都没找到卡洛和老塔的尸体,依我看,八成是有人想冒充他们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给谷仓投毒、打探消息,结果阴差阳错栽在了外乡人手里。”说着端起桌上的陶碗,喝了口麦酒润润嗓子,眼神变得愈锐利:“要说最擅长用迷药和毒药、还喜欢搞栽赃嫁祸这一套的,除了虔世会里那些极端暴徒,也没别人了。他们现在快疯了,到处给人下毒、挑拨离间,就是想搅乱边城周边的局势,好浑水摸鱼。”
下巴上还在滴答着雨水的布雷?考尔,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灰黄的眉毛几乎拧在一起,好像对这牵扯到虔世会、冒牌货的复杂局势有些无所适从。在沉默片刻后,他胡乱地点了点头,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好了,我知道怎么回事。”说罢目光扫过对面脸色白的小弗拉修斯,最后目光像两道冷箭般又落在阿契琉斯身上,“外乡人,你把头抬起来。”
阿契琉斯心里“咯噔”一下,后背瞬间冒出冷汗地忙摸了摸自己那还在的镶金腰带。他缓缓抬起头,刻意让脸颊肌肉松弛下垂,还故意歪着嘴角,粗着嗓子道:“都是一场误会,我真不是故意要杀那两个人的,是他们先想害我和这孩子。”他边说,边悄悄调整姿态,将自己身形和脸变得扭曲。
布雷?考尔站起身,绕着阿契琉斯缓缓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他。灰黄的眉毛微微皱起,眼神里满是探究,突然敏锐地问道:“咱们以前是不是认识?你看着有些眼熟。”
“不不不!”阿契琉斯急忙摆着手,手心都冒出了汗。他眼珠飞快地转了一圈,目光落在桌上的黑面包上,随口编了个假名字,“我就是个居无定所的苦力,叫契硫,常年在各个城镇之间跑活,给人搬货、种地,您肯定是认错人了。您是?”他故意躲闪着布雷?考尔的目光,眼神飘向墙角的干草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