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海证券交易所的狂热浪潮席卷大清时,千里之外的安南大地正笼罩在死亡阴影之下。
红河省的木楼村落里,垂死者的呻吟混着焚烧尸体的浓烟飘散在湿热空气中。
澜沧省的土民举着辟邪的神符蜷缩在寨门,看着染病者被草席裹着拖出村寨。
这场突如其来的天花疫情,如野火般在土民聚居地肆虐,连带着集市冷清、商路断绝,往日喧闹的马帮驼铃,只剩下送葬队伍里凄惶的铜锣声。
象郡府衙的铜盆里,煮沸的艾草散着呛人烟雾。
巡抚赵文楷盯着师爷递来的疫情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朱批用的狼毫:"土民染病过半了?"
"回大人,红河沿岸村寨已死绝十多个。"
师爷擦着汗,"可下头人说,这疫病专挑土民宅子窜,大清百姓聚居的地方。。。"
话没说完,外头突然传来哭喊。
两人透过雕花窗棂,见几个裹白头巾的土民被衙役架着拖过青石道,抽搐的手脚在石板上划出暗红血痕。
暗处传来脚步声,永安知府王存义闪入堂内,锦袍下摆沾着泥浆:"大人,土民聚在城隍庙,说要。。。"
"说要什么?造反?"
赵文楷将狼毫狠狠拍进砚台,浓黑墨汁如血般飞溅,在高悬的"抚民安边"匾额上晕开狰狞的斑痕。
"朝廷已从大清各地迁来数十万子民,可这群蛮夷还是不服管教!"
赵文楷抓起案头密函狠狠甩在桌上,展开宣纸上的"格杀勿论"四个朱砂大字。
王存义拾起密函时,指尖不自觉地微微颤。
赵文楷突然欺身上前,压低的声音:"让粮商在救济粮里掺些硫磺——要想彻底治住这群顽疾,就得下最狠的药。"
王存义心里一沉,赵文楷话里的意思,他岂会不懂,这看似驱虫暖胃的硫磺,长期服用会像锈刀剜肉般侵蚀肝肾,让那些土民在病痛缠绵中悄无声息地消逝。
象郡西北一百二十里,永安城隍庙。
蛛网垂落,烛火摇曳,八百土民的身影在昏暗中攒动。
郑虎踩上神台时靴底碾碎半块残碑:"一年前清妖踏破升龙府,说是要教化蛮夷!”他猛地踹翻供桌,青铜香炉滚落在地出闷响。
"可他们做了什么?把我们的妻女当畜生般掳走,用带毒的井水灌进我们的喉咙!搜刮几代积攒的财产,强占耕作百年的土地,把老弱病残驱赶到西部瘴气弥漫的山林!"
郑虎突然扯开衣襟,胸口狰狞的痘疤在烛火下泛着青白,"他们故意放走染了天花的流民,看着我们的同胞成批成批倒在高热谵妄里!连孩童的襁褓都不放过——这哪里是教化,分明是要我们断子绝孙!"
杀猪匠郑二突然挥拳砸向廊柱,腐朽的木梁应声断裂,尘土簌簌落下。
郑二脖颈青筋暴起,嘶吼声震落梁间积灰:"一个月前我弟弟去银矿做工,矿上的清妖监工说,他感染天花病死了!可抬回来的尸身七窍流血,分明是被活活折磨致死!"
郑虎展开泛黄的《中华日报》残页。
"东北爆天花疫情"的铅字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郑虎的指尖划过下面被血渍晕染的段落。
"看清楚!清国自己都在与疫病厮杀,却把带菌的衣物、井水送进我们的村寨!
昨日去象郡打探,半数土民染病,活着的人也被锁在屋里等死!"
"狗清妖要灭我们种!"不知谁嘶吼一声,人群瞬间沸腾。
然而郑虎突然跃上供桌,燃烧的火把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化作顶天立地的巨人:"都给我停下!现在冲出去,不过是拿血肉之躯撞清妖火枪!"
郑虎指向庙外的密林,"从今夜起,我们在山里扎营!磨竹箭、挖陷阱,用他们教的教化之道,送这些畜生下地狱!"
八百多双眼睛燃着怒火,齐刷刷望向永安府方向。
三日后,永安府校场沙尘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