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片狼藉与哀嚎之中,就在石斧爷周身雷光再次凝聚,那双雷霆之眼即将再次锁定目标之时——
一个声音,从沙堡最深、最幽暗的王座方向传来。
那声音并不高昂,甚至带着一丝慵懒和漫不经心,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雷霆余音和痛苦呻吟,如同冰冷的蝎针,直接刺入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狼人族的老石斧来了,另当别论!”
声音微微一顿,仿佛在审视这满地的狼狈,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淡淡地补充了最后三个字:
“开宴!”
自始至终,这位真正的幕后主宰,狼腰部落的大萨满阿鲁不花(或莎莎),只说了这短短一句话。
没有气急败坏,没有惊慌失措,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仿佛眼前这雷霆肆虐、部下伤亡惨重的场面,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而石斧爷这恐怖存在的降临,也仅仅意味着宴会资格的改变。
一句话,轻描淡写,却又重如磐石,瞬间将这剑拔弩张、近乎崩坏的局势,强行拉回了她所设定的“宴会”轨道。
而这,反而比任何咆哮和威胁,都更加令人心生寒意。
“宴会”二字落下,如同一个冰冷的咒令。
狼腰战士们强忍着电击后的剧痛与麻痹,挣扎着爬起,眼神中残留着恐惧,却更多是一种被绝对力量驱使的麻木。
她们沉默地拖走焦黑的同伴尸体,清扫狼藉,仿佛刚才那场近乎天罚的袭击从未生。
通道深处,幽暗的光芒次第亮起,映照出一条通往更核心区域的路径。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烂芬芳被雷霆涤荡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沉郁的熏香气味,仿佛陈年的血液混合了某种神秘的香料。
数名身着暗红色蝎纹长袍、面容隐藏在兜帽下的女祭司无声出现,分列通道两侧,微微躬身,做出邀请的姿态。
她们的目光越过满地焦痕,精准地落在狼毫老萨满和悬浮半空、雷光渐熄的石斧爷身上。
至于子辉,则被完全无视。那种无视并非轻蔑,而是一种彻底的、仿佛他根本不存在的漠视。沙母的指令里,没有他。
狼毫老萨满拄着狼牙木杖,佝偻的身形在幽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她浑浊的目光与子辉短暂交汇一瞬,里面包含了极其复杂的意味——有警示,有无奈,也有一丝深藏的、唯有同层面者才能理解的凝重。
她缓缓迈步,跟随着引路的祭司,走向那幽深未知的宴会之地。
石斧爷周身狂暴的雷霆已收敛入体内,皮肤表面残留着熔岩冷却般的暗红色纹路,那双雷球般的眼睛也恢复了常人的瞳孔,只是深处依旧跳跃着令人心悸的电光。
他庞大的身躯落回地面,出沉闷的声响,看也没看子辉,扛起那柄门板般的巨斧,迈着沉重的步伐,跟了上去。
自始至终,未一言。
子辉独立原地,大黑在他脚下不安地刨动着蹄子。
他被孤零零地留在广场上,周围是忙碌清扫的狼腰战士,她们刻意避开他,如同避开一块冰冷的岩石。
一种被排除在核心圈层之外的、极其清晰的隔离感笼罩了他。
这不是羞辱,而是更直白的宣告:接下来的交锋,是真正大萨满之间的对话。
他,尚未被承认为对等的棋手。
他没有试图强跟,也没有出声质问,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幽暗的通道尽头。
指尖在心钥骨刀冰冷的刃口上缓缓划过,狼石幽芒在眼底最深处无声燃烧。
……沙堡深处的“宴会”,绝非寻常飨宴。
这是一间巨大的圆形石殿,穹顶高阔,镶嵌着无数幽绿色的光磷石,排列成玄奥的星图,投下冰冷诡异的光辉。
殿内无窗,空气凝滞,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陈旧血腥味和那种奇异的熏香,两种气味混合,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氛围。
殿中央并非长桌,而是一个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坑洞,边缘雕刻着无数扭曲挣扎的生灵与蝎形图案。
坑洞内隐隐传来锁链拖曳和令人牙酸的啃噬声,仿佛囚禁着什么可怕的巨物。
阿鲁不花——或者说,此刻代表狼腰部落最高权柄的“沙母”——并未坐在什么王座上。她就站在巨坑的边缘,背对着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