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望江楼’,位置不错,正对夫子庙,但三面临街,太过吵闹,且没有后院,客人进出皆在明处,私密性不足。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望江楼生意极好,不可能出售。”
“河对岸那座‘八宝斋’,环境清幽,是个废弃的园子,地方也够大,但位置稍偏,交通不便,不利于打响名气。”
谢云娘一边聆听,一边微微颔。她不愧是商场老手,眼光毒辣,经验丰富。陈锋往往只一提及某处地理位置、周边人流构成、潜在价值与弊端,她便能立刻举一反三,精准地分析出更多的利弊所在,甚至能联想到后续经营中可能遇到的具体问题。
两人一问一答,颇为默契,很快便排除了几处地点。
最终,他们的目光,共同锁定在了一家名为“锦绣阁”的三层酒楼上。
这“锦绣阁”位置堪称绝佳,正对秦淮河最宽阔的河段,视野开阔,可将两岸风光尽收眼底。
楼宇本身是前朝一位尚书的别院改建,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格局宏大,底子极好。更难得的是,它有一个独立的后院,院内假山池沼,曲径通幽,后门直通一条僻静的小巷,完美符合陈锋对私密性的要求。
只是,如今的“锦绣阁”门庭冷落,牌匾上的金漆都已剥落大半,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色,与周围的热闹景象格格不入。门前只有三两个伙计穿着脏兮兮的号衣,无精打采地靠着门框打哈欠,显然是经营不善,已濒临倒闭。
“锦绣阁。”谢云娘轻声道,“前朝一位尚书的别院改建,底子不错,就是经营不善。”
陈锋与谢云娘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志在必得。
谢云娘当即对跟在身后、正百无聊赖踢着石子儿的钱多多吩咐道:“多多,你去,找这‘锦绣阁’的东家谈。就说有买家看中了这铺面,有意盘下。记住,初时姿态可以放低些,先礼后兵。但底价要给我拿捏住,探探他的口风和底线。”
钱多多正愁一身劲没处使,闻言精神一振,拍了拍胸脯:“云姐放心!谈价钱这事儿,我在行!看我怎么把那老小子侃晕!”说完,他整了整自己那身亮眼的紫袍,昂挺胸便朝着“锦绣阁”大门走去。
陈锋和谢云娘则并未跟进,而是默契地转身,走进了街对面一家生意尚可的茶楼,在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清茶,遥遥观望。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钱多多却黑着一张脸气冲冲地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四十来岁、身形瘦削的中年人。这人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绸衫,山羊胡,三角眼,脸上带着一股子倨傲与不耐,正是“锦绣阁”的东家吴万里。
钱多多一进雅间,便气冲冲地对谢云娘道:“云姐!这姓吴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声好气跟他谈盘铺子的事,他竟敢狮子大开口,简直是……”
那吴万里慢悠悠地走进来,打断了他的话,皮笑肉不笑地对着谢云娘一拱手:“原来正主是谢夫人,失敬失敬。”
他眼神在谢云娘身上转了一圈,又瞥了一眼气定神闲的陈锋,继续道:“吴某这小店,确实是经营不下去了,正打算盘出去。不过嘛……”
“三十万两?”钱多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当场就跳了起来,“你怎么不去抢!刚刚说的是二十万两,怎的还涨价?你这破楼,地段是不错,可里面破败成什么样了你自己心里没数?”
“重新修葺布置,至少还得砸进去几万两!市面儿上顶天了值八万两!你开口三十万?你这是讹诈!是穷疯了吧!”
吴万里冷笑一声,看都懒得再看钱多多一眼,只是盯着谢云娘,慢条斯理地说道:“谢夫人,吴某知道您是江南来的大财主,富可敌国,想必不差这点小钱。”
“我这铺子,就这个价。您要是嫌贵,可以不买。这金陵城这么大,好铺子多的是,您另寻高处便是。吴某,恕不远送!”
谢云娘凤眸微眯,并未动怒,只是淡淡道:“吴掌柜,明人不说暗话。你这铺子什么光景,值多少钱,你我心里都有数。你开这个价,是无意出售,还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故意为难我一个外来户?”
吴万里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谢夫人说的哪里话。吴某是金陵商会的人,做生意,自然要讲金陵的规矩。您要是觉得不公,可以去找商会评理嘛。告辞!”
说罢,他竟真的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态度嚣张至极。
“你!”钱多多气得直哆嗦,撸起袖子就想上前理论,却被谢云娘一个眼神制止了。
待吴万里走后,雅间内一片沉寂。谢云娘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待吴万里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谢云娘脸上的平静终于维持不住,缓缓沉了下来。
她目光转向窗外,看着对面那栋紧闭的“锦绣阁”,冷声道:“看来,金陵商会是铁了心要把我们挡在门外了。这个吴万里,只是他们推出来的一个卒子,一块茅坑里的石头。”
陈锋始终未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吴万里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硬来不行,只能智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