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听得眼睛亮:“妙啊!如此一来,这会所便不再是吃喝之地,而是文脉所钟的风雅圣地了!”
陈锋点头:“不仅如此。我们还将专为贵胄女眷,开设‘兰心苑’,只对持有金、玉腰牌的女眷开放。内设绣房、琴室、茶寮,聘请名师教导琴棋书画、插花茶艺。如此,便能将那些朝中大员的后院女眷,也牢牢吸引过来。”
秦元一直沉默听着,这时才开口:“说下去。你来找老夫,想必不是只为了知会一声这么简单。”
陈锋正色道:“晚辈此来,是想请秦叔与云哥,入股此间会所。晚辈斗胆,愿将会所一成干股,奉于秦叔名下。”
秦云听完,眉头微蹙,先提出了疑虑:“陈兄弟,你这想法确是新奇大胆。但经商之事,我们武人并不擅长。且朝廷有明律,武将不得与民争利,更不得经商,以免滋生腐败,荒废武备。此事……”
秦元却摆了摆手,示意儿子别急。他目光深邃地看着陈锋,沉声道:“说下去。”
陈锋点头,郑重道:“晚辈深知边军困苦,粮饷器械,处处捉襟见肘。此会所一旦功成,利润必将极为丰厚。秦叔,此会所表面上是吃喝玩乐之所,实则……是为我等未来要做的‘讲武堂’,建立一个独立于户部之外、不受朝臣掣肘的‘私库’!”
“私库?”秦元和秦云同时精神一振。
“不错!”陈锋加重了语气,“此会所一旦功成,利润必将极为丰厚。其所有盈利,除了必要的运营成本,皆可源源不断地投入到讲武堂的建设之中!无论是延请优秀教习的酬劳,还是为寒门学员提供的食宿笔墨,乃至添置精良的兵甲器械,抚恤因公伤亡的将士……皆可从此出!如此,我们便能彻底摆脱看户部和那些文官脸色的窘境,将讲武堂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这叫‘取之于商,用之于军’!此乃其一!”
秦元眼中闪过一丝震动,但依旧沉稳:“继续。”
“其二,秦叔,您久居军中,当知情报之重。”陈锋声音压低了几分,“这会所,目标客户是金陵城最顶尖的权贵。他们在此推杯换盏、高谈阔论之间,所泄露的朝堂动向、官场秘闻、乃至边关军情、商路消息,将是何等珍贵?此地,将成为我们在金陵城中最灵敏的耳朵,最清晰的眼睛!”
“柳越一党有何异动,太子与十四皇子有何争斗,我们都能第一时间掌握!这比任何斥候都来得更有效!”
秦元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渐渐变快。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陈锋目光灼灼地看着秦元,“如今朝中主战派虽有忠勇之心,却如一盘散沙,各自为战,难以形成合力。此会所,可成为一个绝佳的、私密的、非官方的议事之所!秦叔与镇北侯,以及其他心向北伐的同道,皆可在此处,以品茶论道为名,行合纵连横之事!它将成为我们主战派的一面无形旗帜,一个凝聚人心的平台!”
“其四,”陈锋顿了顿,又补充道,“秦叔乃国之军神,威名赫赫,但也因此,与朝中文官集团素有隔阂。”
“而此番合作,有长安书院入股,徐老先生便是我们天然的盟友。与文坛领袖共襄盛举,既可彰显秦叔并非一介武夫,亦有风雅之好,又能潜移默化地拉近与部分务实派文官的关系。”
“将来无论是要推行讲武堂,还是其他更宏大的方略,阻力都会小很多。这,是为将来北伐,乃至其他国之大事,铺路搭桥!”
最后,他对着秦元深深一揖,真诚道:“晚辈知道,此举或有令秦叔为难之处,有违武将不得经商之律。但晚辈亦知,秦叔心中,最挂念的便是边关数十万袍泽兄弟,最痛心的便是故土沦丧。晚辈人微言轻,能做的有限。唯有以此法,行险一搏,曲线救国,为秦叔,为大乾的军队,尽一份绵薄之力!”
一旁的林月颜,自始至终安静地坐着,未一言,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陈锋身上。看着他侃侃而谈,条分缕析,将一桩看似普通的商业合作,剖析出如此深远的战略意义,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与爱慕。
秦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林月颜那满含爱慕与信任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随即又是一痛,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欣慰交织翻涌。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他的妻子姬昭宁,也总是这样,安静地、满眼崇拜地看着自己与同僚们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只是……那样的眼神,他已经十一年没有再见过了。秦元握紧了拳头,强行压下心头的波澜,仔细思考陈锋的话。
他沉默了许久,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风起云涌。
原以为陈锋只是想出了个赚钱的法子,却万万没想到,在这看似铜臭味的计划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宏大、如此精密、如此狠辣的战略布局!
资金、情报、联盟、人心、文脉!这哪里是在开酒楼?这分明是在金陵城的心脏地带,布下了一盘足以影响朝局、撬动国运的大棋!
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目光清亮的年轻人,心中那份压抑了十一年的骄傲与激动,如同火山喷般再也无法抑制。
这……不愧是他秦元的儿子!这份眼界,这份格局,这份手段,比他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云在一旁,早已是听得心潮澎湃,看向陈锋的目光中充满了震惊与欣喜。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这位失散多年的三弟,其智谋之深,远非自己所能企及。
“好!好一个‘取之于商,用之于军’!”秦元终于开口,声音难掩激动,“好小子,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他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脸上的欣赏之色毫不掩饰,“此事,我武安侯府,入了!那一成股,老夫要了!但老夫也有一个条件!”
陈锋肃然:“秦叔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