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噗通!
两声沉闷的声响,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
威龙如同小山般沉重的外骨骼身躯,重重地砸在布满碎石、玻璃碴和粘稠血水的大理石地面上,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激起一片灰尘。
他面朝下趴着,破碎的头盔滚落在一旁,露出沾满污血和汗水的后脑,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便彻底不动了,只有背部装甲还在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
雪豹则侧着身子倒下,撞在旁边一个翻倒的、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青铜文件柜上,出一声闷响。
他的一条胳膊压在身下,另一条无力地摊开在冰冷的地面上,指尖距离威龙垂落的手掌仅有几寸之遥。
他双眼紧闭,嘴唇毫无血色,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整个市政厅大厅,陷入了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穹顶破洞处滴落的雨水,敲打在金属残骸和地面血泊中出的、单调而冰冷的“滴答”声,以及窗外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履带轰鸣与引擎咆哮,如同沉重的心跳,在宣告着胜利的降临,也见证着英雄的倒下。
……
十一月的长沙,夜风已带着料峭的寒意,无声地掠过国防科技大学肃穆的校园。
校园礼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刚刚散去,留下满地揉皱的节目单和几缕残存的硝烟味——
不是战场那种,而是演讲台上激烈交锋后残留的、属于言辞与雄辩的硝烟。
礼堂厚重的大门隔开了内里的喧哗与外面的清冷。
苏媛独自站在高高的台阶顶端,像一株被遗忘在深秋的小树。
礼堂巨大门厅里的灯光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一直蔓延到台阶下冰冷的石板上。
她身上那套崭新的陆军军官常礼服在灯光下泛着深沉的墨绿光泽,金色的领花和肩章微微闪烁,笔挺的剪裁勾勒出年轻军人特有的英气轮廓。
然而,与之形成微妙对比的,是那双包裹在长筒袜里、此刻正踩着一双锃亮制式黑色高跟鞋的脚。
脚踝纤细,鞋跟敲击在冰冷石阶上出清脆又略显单薄的声响。
风从敞开的大门缝隙灌进来,带着夜晚特有的湿冷,让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同样笔挺的深色军官呢大衣。
大衣下摆拂过丝袜覆盖的小腿,带来些许摩擦的暖意,却无法完全驱散心头那份沉甸甸的失落。
她低头,解锁手机。
屏幕亮起,冷白的光映亮了她清秀却有些疲惫的脸庞,眼底浮着一层淡淡的青影。
指尖快滑动,屏幕上是她不久前出去的信息,送对象备注着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名字——
“威龙”。
【威龙,稿子最后帮我过了遍吗?总觉得收尾有点飘。】
——这是三天前的。
【比赛结束啦!尽力了,名次……就那样吧。不过!第一次穿全套礼服哦!】
——配着三张精心挑选、努力挤出最精神笑容的自拍。
照片里的她,军帽微斜,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冀,背景是礼堂后台忙碌的虚影。
送时间,一小时前。
信息状态,无一例外,都是刺目的、冰冷的“未读”。
没有那个小小的“已送达”提示,更遑论任何回复的涟漪。
王宇昊,那个比她大十岁、曾在科尔松地狱般的冰原上,把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她从死亡边缘拖回战壕的空军中校,那个此刻正在巴尔干前线的贝尔格莱德炮火中穿梭的男人,他的头像,像一颗沉默的、灰暗的星辰,固执地停留在信息列表的顶端,没有任何回应。
最后一条信息送的时间戳,像一根小小的针,扎在她心口。
她微微仰头,对着沉沉的夜幕吐出一口悠长的白气,那气息在礼堂门口璀璨却冰冷的灯光下瞬间消散。
礼堂里残留的热闹余音,远处零星走过的学员低语声,此刻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只有脚上那双崭新的高跟鞋,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鞋跟与坚硬石面接触时出的轻响,都异常清晰地敲打在自己的耳膜上,也敲打在心坎上。
这双鞋,这身第一次为“正式场合”而穿的军礼服,连同那些带着隐秘期待出的照片,此刻都沉淀成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
她拢了拢大衣的领口,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胸前那枚冰冷的金属姓名牌,上面清晰地镌刻着“苏媛”。
夜色浓稠,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影吞噬。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清脆的手机铃声骤然撕破了这份凝滞的寂静。
铃声是默认的、毫无修饰的电子音,在空旷的台阶上显得格外突兀。
苏媛被惊得微微一颤,几乎是屏着呼吸,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飞快地划开了接听键。
“苏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