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草味混合着湿冷的硝烟气息灌入肺腑,试图驱散那无孔不入的窒息感和脑震荡带来的隐隐作痛。
驾驶舱的门开了,磐石也跳了下来,走到威龙身边。
年轻的少尉看着指挥官在雨中默默抽烟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指挥官……雨太大了,烟都点不着。”
威龙没回头,又吸了一口,才缓缓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在冰冷的雨幕中迅消散。
“习惯了。”
他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来,显得有些沉闷,“这种时候,总得找点东西压一压。”
磐石看着威龙指间那点微弱的红光,沉默了片刻。
引擎的轰鸣、金属的撞击、工程兵的号子、河水的咆哮……
各种噪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背景音。
他忽然轻声说:
“我爸……以前也老这样。每次任务前,或者任务回来,总喜欢找个角落点支烟,谁也不理。”
威龙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
他侧过头,雨水顺着头盔的弧线滑落。
“你爸?”
他记得磐石提过他父亲也是军人。
“嗯。”
磐石点点头,目光投向奔腾浑浊的河水,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飘忽,“他当了一辈子兵,陆军装甲兵出身,后来辗转过不同的单位。我小时候,他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全国各地的基地,他都待过。戈壁滩上的风沙,高原的缺氧,南方的湿热……他偶尔寄回来的照片里,背景总是在变。我妈说,他就像颗螺丝钉,国家哪里需要,就拧到哪里去。”
威龙沉默地听着,烟头的红光在雨幕中明明灭灭。
他能听出磐石语气里复杂的情绪——
有崇拜,有埋怨,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疏离感。
“那他知道你也……?”
威龙问。
“知道。”
磐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考上装甲兵学院那会儿,他破天荒回了趟家。没夸我,也没反对,就坐在客厅里,抽了整整一包烟。最后临走时,拍了拍我肩膀,说……”
磐石模仿着记忆中父亲罕见的低沉严肃的语气,“‘路是自己选的,选了就别后悔。战场上,靠自己的本事活下来。’”
磐石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试图证明自己的倔强,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从小到大都这样。他不喜欢我们提他,说不能让孩子们躺在父辈的功劳簿上混日子。我哥考了军校,他也没多说一句。”
“你还有个哥哥?”
威龙有些意外。
“嗯,空降兵,在东非战区。”
磐石提到哥哥,语气轻松了些,“比我牛多了。”
威龙看着眼前这个在泥泞和炮火中迅成长的年轻少尉,头盔下的目光深沉。
他掐灭了还剩小半截的烟,烟蒂在湿漉漉的水泥块上摁灭,出轻微的“滋”声。“你爸说得对,磐石。”
他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清晰而有力,“在这鬼地方,能靠的,只有自己手里的枪,身边的兄弟,还有你屁股底下这辆铁疙瘩。”
他指了指旁边在雨中如同钢铁堡垒般的Zbd-25,“把车开好,就是对他最好的回答。”
磐石挺直了腰板,雨水顺着他年轻的脸庞滑落。
“明白,指挥官!”
就在这时,抢修现场那边突然传来乌鲁鲁一声变了调的怒吼:
“妈的!都他妈小心点!别被水冲走了!眼睛放亮点!”
威龙和磐石立刻转头望去。
只见乌鲁鲁站在靠近断桥边缘的泥泞浅滩上,正对着几个试图将沉重的冲击桥钢梁组件推向河里的工程兵咆哮。
河水异常湍急,裹挟着上游冲下来的各种杂物:
断裂的木板、扭曲的金属片、胀鼓鼓的沙袋……
甚至能看到几个翻滚的钢盔,早已失去了主人。
就在一组工程兵奋力将一段数米长的钢制桥面构件用吊臂悬吊着,试图放置到河床临时打下的支撑桩上时,一股汹涌的暗流猛地撞上构件!
“稳住!液压钳抓紧!”
牧羊人洪亮的声音在嘈杂中响起,他正操控着一个大型工程外骨骼,手臂上的液压钳死死咬住钢梁。
然而,那股力量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