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入口处,几名同样穿着厚重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手持电击棍的狱警如同冰冷的雕塑。
其中一个狱警手里拿着一个方形的、出微弱“嘀嗒”声的仪器——
盖格计数器。
当富江经过时,仪器屏幕上的读数猛地跳动了一下,出几声略显急促的“嘀嘀”声。
狱警冷漠地瞥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这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背景音。
进入矿洞,一股混杂着岩石粉尘、霉菌、腐烂木头和……
更浓郁的、令人隐隐作呕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温热而潮湿,与外面的酷寒形成地狱般的反差。
巨大的通风管道在头顶轰鸣,输送着勉强可供呼吸的空气。
昏暗的、时明时灭的矿灯沿着深邃的、望不到尽头的坑道向地下延伸,如同通往地狱深渊的引路灯。
坑道四壁是粗糙的、泛着诡异暗黄色或墨绿色荧光的岩石。
在某些裂缝处,甚至能看到一些细小的、闪烁着微弱幽蓝或惨绿光芒的结晶体,如同恶魔的眼睛镶嵌在岩层之中。
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闪烁着微光的尘埃。
越往下走,那盖格计数器的“嘀嗒”声就越密集,最终在深入地下数百米后,变成了一种几乎连绵不断的、令人头皮麻的低沉嗡鸣,仿佛死神的低语在耳边萦绕。
“快点!磨蹭什么!”
狱警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击棍戳在富江的后背上,一阵强烈的麻痹感让她一个踉跄。
她麻木地跟上前面佝偻着背、如同背负着无形大山的囚犯队伍。
目的地到了。
一个巨大无比、被高强度合金支柱勉强支撑着的巨大地下洞穴。
空气污浊不堪,弥漫着浓重的粉尘和汗水的气息。
巨大的矿灯悬挂在高处,投下惨白的光柱,照亮了下方如同蚁群般蠕动的囚犯。
他们大多瘦骨嶙峋,脸上覆盖着厚厚的粉尘,眼神空洞绝望。
有的在挥舞着沉重的风镐,钻头啃噬着坚硬的岩壁,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碎石飞溅;
有的在推着装满矿石、沉重无比的矿车,在狭窄的轨道上艰难前行,车轮出刺耳的摩擦声;
有的在用简陋的铁锹和镐头,清理着爆破后堆积如山的碎石。
汗水、血水混合着粉尘,在他们脸上、身上凝结成一层肮脏的硬壳。
洞穴的岩壁上,那些泛着暗黄、墨绿荧光的区域被重点标记出来。
那就是铀矿脉。
致命的宝藏。
囚犯们就在这高浓度的放射性尘埃中,在狱警的监视和鞭笞下,日复一日地挖掘、搬运,用自己的生命和健康,一点点地掏空这座死亡之山。
富江被粗暴地塞给一把锈迹斑斑、异常沉重的十字镐。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麻木的手掌恢复了一丝知觉,但那重量却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一阵摇晃。
“你!去那边!编号7号矿面!今天不挖够三车矿石,别想有饭吃!”
狱警冰冷的声音在巨大的噪音中几乎听不清,但指向那处闪烁着最浓密暗黄荧光的岩壁的手指却无比清晰。
富江抬起头,望向那片散着死亡气息的矿脉。
昏暗的灯光下,粉尘在空气中飞舞,如同无数闪烁的、致命的星辰。
盖格计数器的嗡鸣声在耳边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她握紧了冰冷的镐柄,指关节因用力而白。
眼中最后一丝属于“百武富江中尉”的光彩彻底熄灭,只剩下如同周围岩石一般的、永恒的、冰冷的死寂。
她迈开脚步,拖着沉重的脚镐,一步一步,走向那片散着幽幽荧光的、通往生命尽头的黑暗矿脉。
沉重的镐头第一次砸在坚硬的、蕴含着死亡能量的矿石上,出沉闷而绝望的回响,瞬间被淹没在风镐的轰鸣、矿车的嘶吼和狱警的呵斥组成的、永不停歇的地狱交响曲中。
冰冷的秋雨,终于耗尽了它最后的力气。
铅灰色的云层如同被无形巨手撕开几道缝隙,惨淡的微光挣扎着投射下来,落在斯帕拉托沃茨外围这片被反复蹂躏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