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三年腊月初三,彤云压城。雪片子裹着北风掠过玄武门,在宫墙下堆出尺把厚的雪脊。
值岗的金吾卫跺着冻僵的脚,看着宫人们举着竹帚,刚扫开的甬道转眼又覆上白毯。
立政殿内兽铜炉烧得通红,鎏金兽嘴里吞吐着暖意,却烘不热案前那方蟠龙砚。李
治松开攥得僵的手,看朱笔在奏疏"洛州水患"四字上洇出墨团,恍惚想起前日户部报来的数字
三万灾民挤在洛阳城外破庙里,冻死者已逾百人。
他下意识去摸案头《贞观政要》,卷角被指腹磨得毛,父亲"民为邦本"的训诫烫得掌心疼。
"陛下,张公公求见!"小宦官的尖嗓子刺破寂静。
殿门吱呀推开,冷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
张瑜跌跌撞撞扑到丹陛前,玄色宫袍下摆结着冰碴,怀里黄绫包裹的卷轴却捂得滚烫
那是只有八百里加急密奏才用的规制。
"何事如此慌张?"李治搁下朱笔,目光扫过卷轴边缘露出的半枚朱砂印。
那抹猩红刺得他心头一跳,恍惚想起上个月李泰托人送来《括地志》修订本时,也是用这方"濮王府"的印泥。
张瑜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喉结上下滚动:"濮。。。濮王殿下。。。"
话音未落,泪水先砸在金砖上,洇出深色水痕,
"卯时三刻。。。去了!"
殿外突然传来景阳钟响,惊得檐下积雪簌簌坠落。
李治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卷轴在脚下散开半幅。
李泰的字迹力透纸背,"吾弟治"三字还带着熟悉的飞白,最后一行却被水渍晕染得模糊那分明是未干的泪痕。
"太医署半月前就说殿下。。。油尽灯枯。。。"
张瑜一边抽噎着,一边缓缓地解下腰间的锦囊,仿佛这个动作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锦囊被解开后,她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那是一卷书。
“今晨……我硬撑着……写完了这卷书……”
张瑜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紧紧地攥着那卷书,似乎生怕它会飞走一般:
“然后……我就一直攥着它……不肯闭眼……”
李治看着张瑜手中的书卷,心中一阵刺痛。
他弯下腰,想要去捡起那卷书,然而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纸页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情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十二岁那年的雪夜,仿佛就在眼前。
那时的李泰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他蹲在廊下,兴致勃勃地堆着雪人。
尽管鼻尖已经被冻得通红,但他依然冲着李治露出灿烂的笑容,喊道:
“稚奴,来四哥这里,我们一起堆个比你还高的雪人吧!”
李治的思绪被拉回到了那个寒冷而又温暖的雪夜,他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就在这时,那卷书在他的脚边散开了半幅,露出了里面的内容——那是李泰亲笔写的《病中札记》。
李治定睛看去,现李泰的字迹比上个月送书时要潦草许多,尤其是“吾弟治”这三个字,更是力透纸背,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思念和牵挂。
然而,当他的目光移到最后一行时,却惊讶地现那里洇了一大片水渍,看起来就像是被泪水浸湿的痕迹。
李治弯腰去捡,指尖触到纸面时忽然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