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卷纸,怕是胞兄临终前强撑着写的。
"太医署早就说。。。殿下油尽灯枯。。。"
张瑜的哭声含在喉咙里:
"今晨忽然要见陛下,等奴才赶到时。。。已经握着这卷书咽气了。。。"
李治忽然想起上个月探病时的情景。
李泰瘦得脱了形,却还强撑着笑,床头堆着新刻的《括地志》,说等病好了要陪他去洛阳看龙门石窟。
那时他握着李泰的手,骨节硌得掌心生疼,到底没敢说出口:
"四哥,你安心养病,别的莫想。"
殿外传来景阳钟响,寅时三刻。
李治忽然现自己竟流不出泪来,只觉得胸腔里闷得慌,像有团火在烧。
他想起贞观十七年那个暴雨夜,父亲抱着被贬的李泰痛哭,说"父子之情,自然珍爱的"。
那时他躲在廊柱后,看见兄长伏在父亲肩头哭得浑身抖,雨水混着泪水从下巴滴落,砸在青石板上碎成八瓣。
"传旨。"
李治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追封濮王为太尉、雍州牧,谥号恭。着礼部按亲王礼厚葬,陪葬昭陵。"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将《括地志》全帙颁行天下,以示皇兄一生心血。"
张瑜叩应下,却见皇帝仍盯着卷轴怔。窗外雪越下越大,将殿角的铜鹤堆成素白。
李治忽然伸手按住卷轴,指腹摩挲着"为善"二字,仿佛能触到兄长写这两个字时的温度。
十二年前那个雪夜,李泰将暖炉推到他面前,自己的手却冻得通红;
七年前被贬均州,兄长在书信里写"唯愿吾弟万岁,家国永昌"。
如今斯人已去,只剩这卷残书,和案头未批完的奏折。
"去备车。"
李治忽然站起身,锦袍扫过满地奏折,"朕要去濮王府。"
张瑜忙不迭起身,却见皇帝走到门口又停下,从墙上摘下李泰去年送的玉扳指,紧紧攥在掌心。
那扳指温润如初,却再没了送它的人。雪粒子打在檐角,出细碎的响。
李治踩着积雪前行,身后宦官捧着明黄伞盖,却怎么也遮不住漫天风雪。
他突然间忆起了《贞观政要》中父亲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兄弟者,分形连气之人。”
这句话如同晨钟暮鼓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久久不散。
他想起了与兄弟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那些欢笑、争吵、打闹,如今都成了最珍贵的回忆。
他们曾经一起在田野里奔跑,一起在河边捉鱼,一起在月光下分享彼此的梦想。
然而,如今的他们却已经各自天涯,难以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
他不禁感叹时光的无情,岁月的流逝让他们渐行渐远。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领悟到这短短八个字所蕴含的沉甸甸的分量。
原来,兄弟之间的情谊是如此之深,深到让人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只能用行动去诠释。
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进入立政殿内:“圣人,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