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芊沫攥着那张字条,指节微微白。
雪色信鸽仍栖在夏泽肩头,羽翅映着月色,仿佛一朵不肯落地的白莲。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洛水舟中,她与苏莲祎初见时,也是这般月色,这般白羽。
那时的苏莲祎尚未垂帘,只是大周太后身侧一个沉默的影子。
季芊沫还是卫国送来为质的“贵女”,在宴席上被大周贵胄们明里暗里取笑。
苏莲祎却离席为她斟了一盏青梅酒,轻声道:
“我若是你,便把酒泼回去,再告诉她们,卫虽小国,也有凤鸣之音。”
季芊沫愣了一瞬,旋即举杯,朝座中最跋扈的永宁郡主泼了个满脸。
满堂哗然里,两个女子隔着灯火遥遥相望,忽然同时笑出了声。
后来她们常于御苑夜奔,赛马、论兵、谈天下,把闺阁与朝堂都抛在身后。
最放肆的那一夜,二人并肩躺在太液池的龙舟上,头顶星河滚烫。
苏莲祎说:“若有朝一日,你我分别掌一国权柄,便结个生死契——纵千军万马,也不兵戎相见。”
季芊沫答得爽快:“好!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她们以指为刃,划破掌心,滴血入酒,一饮而尽。
那夜之后,大周先帝驾崩,苏莲祎一步登天;而季芊沫也借大周之势归国,夺了卫国实权。
她们信守誓言,三年间互通书信,互赠密谍,把山河做棋盘,把朝局做戏台,却从未想过,会在棋盘上遇见同一个男人。
——直到夏泽的名字,被大周密探第一次送进卫国。
季芊沫记得,信上写:
“此人姓夏名泽,目盲而心明,以棋道纵横列国。太后与之对弈三局,皆负,遂以国士待之。”
她当时不过一笑:“能让阿莲连败三局,天下竟有这般人物?”
可当她真正在卫国边城初见夏泽,才知那笑意里,已埋下今日的苦果。
月色如水,雪鸽振翅而去。
夏泽负手立于廊下,白衣与夜色融为一体,仿佛下一瞬便会消散。
季芊沫把字条递回给他,声音微哑:“她在等你。”
夏泽未接,只道:“她也在等你。”
季芊沫一怔。
“三日前,我布雾退狄的同时,也送了一封信去洛都。”
夏泽指尖轻叩栏杆,“我告诉她,若真想逼我回去,便先问问卫国的女王答不答应。”
季芊沫苦笑:“你拿我做挡箭牌?”
“不。”夏泽侧,白绫下的眼窝像两口深井,“我在给她一个台阶,也在给你一条路。”
话音未落,宫墙外忽有马蹄急响,一骑绯衣如焰,冲破夜禁,直入中庭。
马上女子翻身而下,凤钗斜坠,鬓微乱,正是大周太后——苏莲祎。
她竟孤身而来,未带一兵一卒。
季芊沫瞳孔骤缩。
苏莲祎却看也不看夏泽,径直走到她面前,抬手便是一个耳光。
“季芊沫,你出息了!瞒着我成亲,还把不把我当姐姐?”
耳光不重,却打得季芊沫眼眶热。
她反手抱住苏莲祎,声音哽咽:“阿莲。。。。。。”
夏泽无声退后一步。
两个女子抱得太紧,仿佛要把这三年的山河岁月都挤碎在胸膛里。
良久,苏莲祎才推开她,目光扫过夏泽,冷笑:“原来是你。”
夏泽颔:“别来无恙。”
“无恙?”苏莲祎咬牙,“我若真无恙,便该在洛水溺死你,省得今日来抢我妹妹。”
季芊沫心口一震:“阿莲,你。。。。。。”
苏莲祎深吸一口气,转向她,声音低下来:“你以为我送那封信,是为了逼他回去?”
她从袖中掏出另一张字条,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