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时已是下午三点。校园里依然阳光明媚,学生们来来往往,仿佛什么都没改变。只有林夏知道,她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老槐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一个无人倾听的秘密。林夏跪在树下,用手指拨开松软的泥土。没挖多久,她的指尖就碰到了什么东西。
是一个防水袋,里面装着一封信和一个小盒子。
信很短:
「小林同学: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走得匆忙没能好好告别。警校是突然决定,来不及解释太多。盒子里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护身符,现在交给你保管。等我回来!
——顾川」
小盒子里是一枚古朴的铜制哨子,用皮绳穿着。林夏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来,现和顾川之前给她做的木哨子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材质不同。
她把哨子挂在脖子上,铜片贴着胸口,冰凉的温度渐渐被她的体温温暖。风又起,一片槐树叶飘落在她掌心。林夏紧紧握住它,像是握住了最后一点与顾川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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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的深秋,B市国际金融中心。
林夏踩着高跟鞋快步穿过大理石大厅,身后跟着两个抱着文件的助理。她利落的黑色西装裙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及肩的黑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耳边一对珍珠耳钉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林总监,摩根那边的视频会议改到三点了。“年轻的女助理小跑着跟上她的步伐。
“知道了。“林夏按下电梯按钮,“季度财报分析做好了吗?“
“在这里。“男助理赶紧递上一个平板电脑。
电梯门开启,林夏快步走入,两个助理紧随其后。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一只手突然伸进来挡住了门。
“抱歉。“
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林夏下意识抬头,然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快递公司制服,帽子压得很低,但仍能看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他右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顾川。
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肩膀更宽了,皮肤也比大学时黝黑。但那双眼睛,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林夏绝不会认错。
顾川似乎也认出了她,瞳孔微微一缩。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就恢复了职业化的平静,仿佛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几楼?“林夏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抖。
“28楼,谢谢。“顾川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
电梯开始上升。狭小的空间里,林夏能闻到顾川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那条围巾,她突然想起,那条深蓝色围巾现在还躺在她的衣柜深处。
助理们还在讨论工作上的事,林夏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她的余光瞥见顾川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分明,右手虎口处多了一道她没见过的疤痕。
“您是新来的快递员吗?“女助理好奇地问,“以前没见过您。“
顾川笑了笑:“临时替班的。老张请假了。“
那笑容让林夏心头一颤。太熟悉了,却又太陌生。
电梯到达28楼。顾川礼貌地让女士们先出。当林夏与他擦肩而过时,他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林夏走出电梯,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她的胸口紧,脖子上那枚铜哨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林总监?“男助理疑惑地看着突然停下的她。
“你们先去吧。“林夏深吸一口气,“我忘了点东西。“
助理们离开后,她猛地转身,但电梯门已经关闭,顾川的身影消失在金属门后。林夏站在原地,感觉六年的时光像一场梦一样不真实。
回到办公室,林夏锁上门,从钱包最里层抽出一张照片——毕业那天,她独自站在老槐树下拍的照片。那是顾川离开后的第一个夏天,她穿着学士服,脖子上挂着那枚铜哨,笑得有些勉强。
照片背面是顾川当年写给她的那封信。六年来,她换了三次工作,搬了五次家,但这封信始终带在身边。
林夏打开电脑,调出公司最近半年的财务报表。作为财务总监,她对每一个数字都了如指掌。但此刻,她开始以一种全新的眼光审视这些数据。
近期某些海外账户的异常流动,几笔说不清去向的大额款项,还有那些她曾以为是打印错误的编码。。。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心中成形。
她颤抖着手拨通了内线电话:“Lisa,帮我查一下今天28楼有哪些快递需要签收。“
“好的,林总监。不过28楼主要是风控部和法务部在那边。。。“
法务部,风控部。这两个部门最近半年频繁地与几家海外空壳公司有业务往来,而作为财务总监的她竟然被排除在这些会议之外。
林夏走到窗前,俯瞰城市繁华的夜景。某个角落,也许顾川正注视着这座大厦,以她不知道的身份,执行着她不敢想象的任务。
胸口的铜哨突然变得滚烫。林夏紧紧握住它,仿佛这是她与真实世界的唯一联系。
“等我回来!“他曾这样写道。
而现在,他终于回来了,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