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域:“敲登闻鼓?”
裴桑枝颔:“曾有人告诉晚辈,不管有天大的委屈,只要敲响登闻鼓,三司会审皆会查的水落石出,还其公道。”
周域敛眉思忖,这话倒有些是像荣妄口中说出的。
裴驸马失声惊呼:“敲登闻鼓?万万不可!”
“绝对不行!本驸马坚决不答应!”
“你当那登闻鼓是随意敲得的?太祖皇帝立下的祖制,无官身、爵位、诰命者,击鼓前须滚钉板、踏火炭!就连元初帝年少时为其母鸣冤讨公道、敲响登闻鼓之时,也未能破例免去这滚钉板、踏火炭之刑。”
“你流落在外多年,一身是伤,归府时瘦得形销骨立,如今才将养出几分气血。若再经那一番惊险折磨……”
“桑枝,你须听祖父一句,身子是自己的本钱。”
“身上创伤越多、越重,寿数便越短啊!”
公主殿下……不也正是因那一杯鸩酒,才落得元气大伤、寿数骤短,最终早早撒手人寰的吗?
裴桑枝默然不语。
前世,无涯奉荣妄之命,将她送至登闻鼓前。她一头撞死,咽气前听见震天的鼓响。
她既已死,总不至于宫城侍卫还要抬着她的尸身……再滚一回钉板吧。
“祖父,荣国公曾在陛下面前为孙女求得一份恩典,允我先行随养济院女官历练,赈济老疾孤贫之人。若日后有心仕途,还可转入女官署任职。”
“待您与周老大人查证身世期间,孙女必当竭尽全力,崭露头角、引人侧目虽难,但谋取一介微末官身……应非无望。”
祖制中所提的官身、爵位与诰命……
永宁侯府的爵位,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断不可能轻易落到她手中。
至于诰命……大乾诰命,乃赐予有爵或有官者之母、之妻的荣衔。
哪怕她与荣妄仓促定下婚约,以荣国公府的门第与陛下对荣妄的看重,大婚仪典筹备至少也需一年光景。
唯有成婚之后,她方有望得封诰命。
她等不了那么久。
思来想去,唯有谋取女官一途。
哪怕是九品末流,官身终究是官身。
在有所倚仗的情况下,此事……倒也不算太难。
周域与裴驸马闻言,蓦地对视,眼中俱是如出一辙的惊异之色。
女官……
荣妄的格局与心性,确实非常人所能及。
容老夫人将荣妄教的极好。
周域颔,中肯道:“你既已决意,便放手去做。多听、多看、多学,广积阅历,更不必羞于借势。”
“无论是永宁侯府、驸马府,还是荣国公府,皆可为你所用。”
“身在名利之场,若舍人脉而独行,欲争一席之地,其难不啻虎口夺食。”
“也莫忧心目的直白招人非议,谓你攀附。世间从无绝对公平,欲平他人心中不平,自有千百种方法。或更勤勉、或立更大功。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须先登上那席宴。”
“你得先上桌啊。”
“裴五姑娘,你可懂?”
裴桑枝敛衽一礼,恭声应道:“晚辈谨记周老大人教诲。”
又是一句,裴五姑娘你可懂?
这一次,裴驸马似懂非懂,眼中不再是全然的茫然,带上了几分恍然:“周域,我仿佛觉得……这脑子,比眼珠子要大些了。”
周域斜瞥了裴余时一眼。
若论一本正经地惹人笑,裴余时确是行家里的高手。
周域收回目光,再度看向裴桑枝,正色道:“裴五姑娘既有此决心,老夫自当尽心协助你祖父查明你的身世与萧氏死因,必令你敲响登闻鼓之日,再无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