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的湖岸线变得极其湿滑,每一步都伴随着脚底打滑的风险,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巨石上碎裂的痕迹,也冲刷着地上残留的点点暗红,迅将其稀释带走。
狂风卷着湿透的枯叶和折断的细枝,在低空盘旋呜咽,如同无数怨灵的哭嚎。
远处基地探照灯的光柱,在雨幕中艰难地穿刺,形成一道道朦胧的光柱,却无法照亮被暴风雨彻底统治的黑暗角落,反而增添了更深的诡谲和不安,时间在混沌的自然之怒中,仿佛被拉长扭曲。
“呼哈……呼哈……呼……”
项家铭感觉自己肺里像塞满了烧红的炭块,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和冰冷的雨水,每一次呼气都像是在喷吐着生命的最后热量。
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浆和湿滑的湖岸草甸上狂奔,冰冷的湖水不时漫过脚踝,每一次迈步都沉重得像拖着千斤巨石。
右膝被阳雨狠踹过的剧痛从未缓解,此刻更像是被无数钢针反复穿刺,但不敢停,一秒都不敢,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冲进密林,只要进了林子,就有机会甩掉那个怪物。
一边跑,一边近乎神经质地,低头摆弄着手中已经被暴力破坏,天线断裂的卫星电话,湿透的手指在碎裂的屏幕和按键上疯狂滑动按压,口中出语无伦次,带着哭腔的咒骂和祈求。
“m。d!快拨出去啊!该死的破信号!接通!给我接通啊!快!快接通!!”项家铭恨不得把电话塞进自己脑子里,直接用意念连通远在大熊国的救命稻草。
就在第无数次按下重拨键,手指因为用力过猛而颤抖时,一个冰冷低沉,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如同贴着耳廓响起,清晰穿透了狂暴的雨声和风声,直接钻进项家铭的耳蜗。
“想打电话?急成这样?要不,我去康部长那里帮你把手机要回来?”
项家铭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几乎是带着骨折般的力量扭过头,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
就在身后不足五步远的地方,阳雨如同从地狱阴影中走出的恶鬼,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湿透的衣物和头,,最让项家铭魂飞魄散的是,本该插在对方胸口的尖锐天线,此刻赫然被阳雨握在手中。
而更诡异恐怖的是,阳雨身上狰狞的伤口,流淌出的鲜血仿佛有了生命,并未滴落,反而丝丝缕缕地汇聚缠绕,如同活物般攀附包裹住冰冷的天线。
炽热的鲜血与冰冷的金属,在雨水中激烈交织,沸腾,凝固,最后化作一柄造型古朴,通体如血玉般剔透,闪烁着妖异红芒的长柄雁翎刀。
刀身狭长,线条冷硬,弧度优美却带着致命的锋锐,暗红色的流光在刀身内部隐隐流转,仿佛封印着无数沸腾的怨魂,在昏暗的雨幕中散着令人心悸的恐怖煞气,雨水落在刀身上,出轻微的“嗤嗤”声,蒸腾起缕缕血色雾气。
“呵呵,呵呵呵,阳雨!你t。m。d到底……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理智的堤坝终于彻底崩塌,混合着极致恐惧,无法理解,以及被怪物盯上的毛骨悚然,瞬间冲垮了项家铭所有的伪装。
喉咙里滚出破碎且神经质的笑声,声音尖锐得刺耳,在雨幕中回荡,充满了绝望的癫狂,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手指颤抖地指向阳雨手中,散着不祥气息的血刀。
“项族长,你的野心,膨胀得能吞天,可惜力气,却小得连只病猫都不如。”
阳雨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或迟疑,雨水冲刷着异常平静的脸,仿佛项家铭歇斯底里的质问,只是无关紧要的噪音,微微歪了歪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雨,带着近乎残忍的平淡,像冰冷的铁块砸在泥水里,目光扫过项家铭狼狈不堪的身体,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嘲讽。
倾尽全力,孤注一掷的反击,磨尖了刺向心脏的天线,在阳雨面前仿佛成了孩童的把戏。
得益于童年时,在姬云起严苛打磨下,锤炼出的高肌肉密度和筋骨强度,尖锐的天线,只是在阳雨精瘦却坚韧如老藤的胸膛上,撕裂了不算太深的皮肉,便被硬生生卡住,连触及要害都做不到。
远常理的强悍防御力,无声地佐证着项家铭绝望的质问,眼前这个青年,真的还属于“人类”吗?
“你费尽心机!就为了抓我这个间谍?你到底图什么啊?!”项家铭语无伦次地嘶吼,踉跄着继续后退,脚下泥浆飞溅,目标正是身后黑暗中影影绰绰。如同怪兽巨口般的湖边密林。
试图用言语吸引阳雨的注意力,为自己争取最后一丝逃入林中的渺茫机会,“钱?权?那个姓康的给了你什么天大的好处?!值得你玩命?!”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阳雨终于停下了脚步,缓缓抬起了手中由自身鲜血与敌人凶器凝结而成的血玉雁翎刀,刀身狭长,红光流转,仿佛有生命般吞吐着不祥的气息,手腕只是极其轻微地一抖。
“嗡——”
一声极低,极诡异的震颤嗡鸣声响起,并非是金属的清鸣,更像是某种粘稠液体,在高震荡出的粘腻颤音。
伴随着令人头皮麻的声音,鲜血雁翎刀在空中划出一个极其诡异,却又浑然天成的弧度。
没有炫技的华丽,更没有半分潇洒帅气,刀花诡异而狰狞,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了一道凄厉扭曲血色残影。
“嗤啦——!”伴随着仿佛滚烫烙铁浸入冰水的声响,被刀锋斩过的雨滴区域,竟短暂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真空路径。
路径边缘的雨滴瞬间化为猩红色的雾气蒸腾而起,如同被刀锋本身蕴含的凶煞戾气所灼烧,所污染,带着妖异而恐怖的毁灭美感。
阳雨的目光透过蒸腾的血雾,锁定在项家铭扭曲的脸上,刚刚舞出狰狞刀花的血刃,刀尖稳稳指向了项家铭的脚踝,刀尖的红芒仿佛毒蛇的瞳孔,死死盯住了目标,声音依旧平静,却蕴含着冻结骨髓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敲进项家铭的骨头缝里:
“项族长,放弃无谓的挣扎,跟我回去。”阳雨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劝诫,如同在宣告一个既定的结局,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冰冷锐利,一字一顿地说道,“相信我,被人生生挑断脚筋的滋味,绝对不好受。”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项家铭的心脏,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好!好!我跟你回去!我投降!”项家铭猛地举起颤抖双手,声嘶力竭地大喊,脸上挤出极度扭曲,仿佛崩溃后的顺从表情,身体也顺势向前微微倾了倾,一副彻底放弃抵抗的模样。
然而就在此时,深陷在泥泞中的右脚,如同装了弹簧般猛地向上撩起。
“噗嗤!”
最原始,最卑劣,却往往在生死关头最有效的干扰,一大团粘稠冰冷的湿泥,裹挟着碎石和腐草,如同炮弹般射向阳雨的面门。
借着全力一蹬的反作用力,项家铭爆出了比亡命奔逃时更迅猛的度,整个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朝着密林的方向猛扑出去。
用尽肺里所有的空气,脖颈上青筋暴起,扯着嗓子出了足以撕裂天空,凄厉到变调的尖嚎,声音穿透暴雨,疯狂地向远处的基地方向扩散。
“来人啊——!!!救命!!!杀人啦——!!!阳雨是间谍!!远征军内部的间谍!!他要杀人灭口啊——!!!”
声嘶力竭、绝望到变调的嚎叫,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暴雨滂沱的夜空中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旋即被无情的雨水和风声彻底吞没,撕裂喉咙的痛楚,与无边的恐惧,一遍又一遍地向远处的基地方向冲击。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更密集的雨点砸在树叶,泥地和水面上,出单调而冷漠的哗啦声。
基地内,灯火在雨幕中显得朦胧而遥远,如同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暴雨是最好的隔音墙,疲惫的玩家们早已缩回房间内,无人知晓湖畔密林边缘,正在上演的生死追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