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水仙眉头微蹙,上前一步,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野利大人,我等早已言明,吴公子受了重伤,不宜见客,贵国主若真心结盟,更应让他在自己的国家养好身体,而非急于一时。”
野利昌荣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丝讥诮:“调理?谁知是调理还是软禁?我西夏虽地处边陲,亦有良医圣手。吴公子乃我西夏王指定的附马人选,理应由我国照料。陛下再三推阻,莫非……是吴公子伤势有变,抑或是陛下另有所图?”他话语中的质疑与挑衅几乎不加掩饰。
殿内气氛瞬间紧绷如弦。
一直沉默的赵帝,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出规律的轻响。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野利昌荣身上,带着帝王的威压,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野利使者多虑了。朕怜他年幼受伤,故多加照拂。既然使者执意要见……”
“哼!”野利昌荣冷冷一笑,不依不绕道:“吴俊泉本是我王为公主指定的附马人选!宋廷先是一再拖延,如今找到了人又说毁容被废,这世间怎会有这么巧的事?”
他的质问分量很重,却又让人一时挑不出毛病。
赵帝沉然,正酝酿着该如何应对。
此时,朝堂上的几位大臣已然翘起了胡子,不悦的反驳起来。
“西夏使者慎言!和亲之事原本还有待定论。怎么听使者的意思,我国的吴俊泉已成了你们西夏的囊中之物!如今他受了伤,等我们自己人说,你们西夏这边倒是敢提前质问我大宋来了,不知这是何道理?”
野利昌荣脸色一变,没想到这朝中的老臣说话如此一针见血,他还来不及说话,又有一稍微年轻的宋臣也附和起来。
“你们西夏人是如何?我们不管。但我们大宋乃礼仪之邦,绝计不会到别人的国土上想要他国的人,还如此咄咄逼人。”
“你们……”
野利昌茱,一时语塞,两位德高望重的文臣怼的说不出话来。
这一番操作下来给了赵帝足够的时间思索。
“野利使者!”他话语微顿,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掠过心头。
吴俊泉那张脸,他是亲眼见过被灼伤后的惨状的,太医院也再三禀报伤势严重,即便愈合也必留疤痕。
既然西夏人如此不死心,不如……就让他们亲眼见见。见过了那张被毁的容颜,或许就能彻底绝了这份心思,也省得日后再多纠缠。
想到这里,赵帝心中一定,甚至隐隐生出一丝让对方知难而退的快意。
他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故作无奈的坦然:“也罢。陶爱卿,你便带野利使者去一趟太医院,让他亲眼看看吴俊泉的伤势。若他看过之后,仍坚持要和亲……”
“到时再议!”他话峰一转,留了一丝后路。
“陛下!”陶水仙闻言一惊,下意识想要劝阻。
他深知吴俊泉容貌受损严重,让西夏使者见到,固然可以打消其念头,但对那少年而言,何尝不是一种难堪?
赵帝微微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目光不容置疑。
野利昌荣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见赵帝应允,便也按下心头异样,躬身道:“外臣遵旨。”
他倒要看看,这大赵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道那吴俊泉真的伤重到无法见人?若真如此,倘若当真毁容,那自然配不上他们西夏的公主,这桩婚事自然也就告吹。
陶水仙心中叹息,知圣意已决,只得领命:“臣,遵旨。”
太医院,专为吴俊泉辟出的静室内,药香弥漫。
吴俊泉正盘坐在榻上,依旧是那颗标志性的、包裹得圆滚滚的白色纱布头,只露出的眼睛清澈如初,正望着窗外啾啾鸣叫的鸟儿,神态安然,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月华公主驾到!”
一声尖锐的声音打破了院内的寂静。
众太医随即出来跪迎。
这几日乐华公主经常跑到这儿来。一众太医们似乎已经习惯了。
而吴俊泉刚好调完内息,便也出来了。
“公主,你又来了!”
白色的脑袋里出的是一本正经的声音。
“嗯,吴俊泉,看我今天带来了什么?”
月华公主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纸人,笑嘻嘻的。
“这是?”
“皮影戏!”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陶水仙率先踏入,身后跟着面色沉凝、目光锐利的野利昌荣,再后面则是奉旨前来“见证”的几名内侍。
“俊泉。”陶水仙唤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可当他看到月华公主也在此,便立即收敛了满脸焦急的情绪。
上前行礼道:“拜见月华公主。”
月华知道陶水仙也沾染了一些江湖习气。在宫中对她也是简单的见礼。
这是皇帝特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