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万一能死掉好像也不错」和「在今天我必须死去」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而我询问的是后者,太宰治。”
——这样的说话的风格,倒是让太宰治回忆起了那些读者对「松本清张」的评价了。
社会派推理小说家,松本清张,用不像推理小说的推理小说来讲述这个社会,甚至开创出了一个流派。
只要他想,他就能成为手握手术刀的研究者,用缜密又锋利的手法将他看见的东西处理好。
几年前他就深谙此道,那么现在解剖一个「太宰治」又有什么难的呢?
太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挪了挪,离床更近了点。
松本清张就是在那个时候抬起头的。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离清张入睡过去了两个半小时左右。
两个来小时的睡眠明显无法弥补这半年的空缺。尤其入睡的人睡得并不安稳。
所以松本清张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但他的眼睛终于「苏醒」了。
不再是被冷雾笼罩的晦暗,双色的眼眸恢复了他最意气风发时候的绿与蓝,简直是像将世界上最澄澈的生机都灌注了进去。
近在毫厘的眼神,直接洞穿到了太宰治的灵魂最底。
“「我今天必须死去的理由」,我想知道这个。”松本清张说,“还是说依旧要「用答案换取答案」?那也是可以的。”
太宰治在缓神半晌后,用微妙的语气回答:“我现在没有想问你的问题。而你的提问……恐怕我也给不了答案。”
室内安静了一瞬,秘而不宣的「战争」就是从此刻开始的。
没有能称为「枪响」的初始号角声,规模也被压缩到了极致,参与其中的只有两个人。
他们的交情泛泛,被一桩神明强行赠予的梦境所牵连。
其中一位期待着能够被精密如手术刀的狠辣眼光将自己剖开,继而得到自己也模糊不清的结果。
另外一位则感受到了现实与梦境同步后的兴奋。
那股兴奋源于一个复杂的灵魂正在向他招手,对于渴望寻求世界故事的小说家而言,这无疑是最大的诱惑。
如果清张现在以「薄朝彦」的笔名活动,他应该会向安倍晴明说一句抱歉。
不,他应该对太宰治没什么兴趣才对。
可他现在是「松本清张」。
“准备好问题吧,我会来找你比对答案的。”松本清张说,“所以……如果在某一天,你在我的文字中看到了熟悉的底色,不要哭啊,太宰治,我是不会支付版权费的。”
太宰治:“拿我取材哦?你能做到吗,松本老师?”
松本清张笑起来,眼睛弯着。
他依旧看着虚弱,也对自己在此时迸发出的强势一无所知,只是用神态毫无保留地告知对方,「在这块领域,我是绝对的掌控者」这一事实。
“非我不可。”清张说,“就在刚刚,我甚至想好了新作的名字。”
太宰“哇哦”了一声,问:“是能提前透露给「当事人」的名字吗?”
都说梦境的记忆是模糊的,但经过了长达半年的洗礼,那些画面简直如刀刻般镌印在松本清张的脑海中。
陨落的日轮,血红的黄昏,坠落的人。
有了这样的画面,名字自然也就应运而生了。
“《夕阳自黄泉升起》。”松本清张说。
太宰治沉默两秒,笑起来,还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感叹。
清张:“干嘛,你有什么意见我也不会听,我可是连编辑观点都会直接忽视的恶霸。”
“不,我只是在想,我居然是第一个知道你新作标题的人啊,连乱步先生都还不知道呢。”
乱步?
乱步又不管他些什么。
刚嘀咕着,松本清张睡了两个半小时的脑袋瓜突然通电,他回忆起一件事。
「我的朋友,江户川乱步,是个很小心眼的人。」
清张睡眠不足,又一直被各方迁就着,脑子晕乎乎,压根没去思考乱步可能会有的反应,现在一琢磨……他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