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内容也随之回笼。
酒店的房间没有生活感可言,令人放松的熏香也带着毫无人气的冰冷感,配上大片白色素净色调,对于一个惊醒的人来说,简直像是「异世」。
而房间中唯一熟悉的存在——太宰治正坐在一边无聊的玩着手机,外扬声中传出了《智龙迷城》的通关音。
注意到松本清张险些掉下床的动静后,他出声问了:“诶,你在找什么?”
“本子……本子……”
清张手脚发软,被太宰轻松捞回到床上坐着,拿到了对方递来的小本子和笔。
他翻到最后一页,把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写了下来。
【那不是梦境。】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清楚他是否在和我对话,但确实是在我出声后才有了那一幕。】
【在这半年来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从来不会给到任何反馈,仿佛我只是空气。】
【而我只是把太宰的自白讲了出来,他愤怒了。】
【是愤怒吗?我不清楚,那个眼神稍纵即逝,揉杂着仅凭一眼绝对无法解读的情绪,只能姑且先这样描述。】
【但我会弄懂的,我想弄明白。】
“重复了半年的梦境还需要这样记录吗?”太宰疑惑道。
“……是新的东西……不写下来会忘掉,这就是、是梦的特质……”
开口说话也很难,嗓子干涩一片,明明应该只睡了一小会儿才对。
可所有生理上的难受,都比不上清张此时的「兴奋」。
他没停,继续写着。
【可以影响,可以改变。我无法独自做到这一点,可有人能做到。】
【太宰治能做到。】
【因为没有人能比「太宰」更懂「太宰」。】
【我早该想到的,如果有谁能轻易动摇一个从容赴死的人,那个人只会是他自己。】
【我要影响坠楼的太宰。】
【在之前,只因为我不想再承受噩梦的折磨。现如今,这已经不算是折磨了。】
【这可以成为脱离文学和哲学范畴的,「与自己的对峙」——「我认识的太宰治」和「我不认识的太宰治」。】
【而我将会成为媒介,成为中转,成为一个可以由内至外观察「他」,并参与其中的第「三」者。】
【这可真是……太棒了。】
太宰治对松本清张写下来的东西没什么兴趣,蹲在床边,等他写完之后才再次开口
“怎么样?看到我的脸是不是高兴得快哭了?这可是活生生的太宰治哦~”
松本清张没回答。
写完之后,他扔掉了本子和笔,保持着半坐的姿势弯下腰,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像是在平复情绪。
宽松的襦袢被扯开少许,从太宰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见松本清张颈后的棘突,正随着呼吸颤抖着。
从某种程度来讲,松本清张真的是文字的狂热者,甚至到了偏执到变态的程度。
口口声声要解决梦境的问题,结果写下的每行记录都是在……取材呢。
太宰治心中萌生了这样的念头。
乱步先生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总是放心不下友人。
明明乱步先生自己也很孩子气,但总觉得松本清张比他还要不适应这个复杂的世界。
“太宰治。”松本清张念着他的名字,声音被埋在被子里,嗡嗡的。
太宰:“嗯?”
“在什么时候,你会想要死呢?”
太宰笑道:“不是都说了嘛,我……”
“如果你认为「活着」是没有意义的,那「死亡」对你来说应该也没有意义才对——”
清张打断了太宰治向来那些敷衍的话,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却像是完全变了个人,用非常平静而理性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