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叹君生迟,君恨我生早。”秦刚突然吟起了这诗,之后又自己续上了此刻的理解与感悟,“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若问距极远,相对难相表。”
“你叹我生迟,我恨君生早。若问距极远,相对难相表。”王文姬一下子便就领悟到了秦刚所说的关键之处,她笑着说道,“徐之的诗句永远都是这般浅显易懂,却又意境深远。”
“高看我了,这诗非我所作,它是出自一唐人民谣,我不过借来一用,这世事有遗憾,时空终有别,苍天弄人,总是折难过多,我们还是需善待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秦刚还是希望能够开导开导王文姬。
“你说这诗不是你亲手所写,我姑且信你。却让我想起不久前读过的一宋人词《卜算子》。”王文姬开口念道,“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秦刚一听,却是一呆,这卜算子是苏轼的好友李之仪所作,是他晚年在丧子丧妻之后,写给与他相差四十余岁的红颜知已杨姝的一诗词。词中也是相似的“君、我”句式,可是表达得却是那种不顾长江千里阻隔、不顾世间年龄差距,却永恒相爱的绵绵情意。
秦刚本想借诗劝慰一下王文姬,却不想反而被对方用宋词直接倾述了一腔的爱慕情意。此时也只能是满脸的尴尬之笑。
“算啦!”还是王文姬显得豁达,“诗词本是所作之人表达他们当时的心情,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把它们捡过来读一读,心意相近时拿来用一用,却又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啊!”
“殿下说得也是!”秦刚听得如释重负。
“嘘!接下来的几日,那辽国礼部官员会时时在你我身边,郎君的这个口头称呼可必须要记得改一改!”
“娘……娘子,说的是!”秦刚说得一时有些结巴。
“郎君过奖了!”王文姬深深低下的眼睛中,却掩藏着只有她自己可以品尝出的苦涩。
就在王文姬与秦刚在曷懒甸陪同着大辽礼部官员犒赏将士的时候,高丽开京城里的王俣,正在仔细消化着东征倭国所带来的意外收益。
长期以来,高丽对于倭国的展相当忽视。因为向西是陆地相连,不论是先前的渤海人、之后的契丹人、还是如今的女真人,大家都对于争夺的辽东土地十分重视,以至于往往中间胜出的一方,都会生出一个自我怀疑的问题:我争这块地方到底是为了啥?
比如高丽,在当年以对辽称臣纳贡为代价,得到了鸭渌江以东地区后,耗用了大量的国力民力,在那里建造了六座城池之后,却现根本就无法通过赋税收回成本,以至于这六城成为了鸡肋之地。
反而是东征倭国,这次前去作战遥虽然是以秦刚调来的九州舰队为主,高丽水师只是辅助作战。但是据前去的将领提到:就他们登陆的那个叫作“出云国”的地方,气候温暖、土壤肥沃。而那里的倭人却极不善战,要比契丹人好对付得多。光是他们这些抢回来的财物与大批的奴隶,就可以看出,眼下的高丽要想壮大国力,西讨远远比不上东征更有利。
王俣并不知道的历史背景是,此时的倭国还在内乱不止的“院政”时代,地方小国林立,各地信息、政令不通。所以秦刚在九州那里控制才会不被倭国所重视。
倭国对于秦刚的价值,无非就是九州可以成牵制东北的基地。至于倭国本州岛上的那些资源,对他而言都没有绝对的价值,所以他不介意让高丽国的王俣去那里折腾些功绩回来。
同时,王俣也借助于“长公主和亲”一举,展现出他极高的政治智慧,让已兵戎相见的辽国高丽之间的战火,有了一个极其合理的熄灭理由。
对于辽国而言,曷懒甸垢价值,原本就不被自己的眼界所看,如今高丽战败并甘愿低头送公主和亲,这便就是充分彰显出了大辽国的军威。如果坚持对其穷追猛打,反而会让原本负责这里防卫的地方京州兵做大,还不如就此见好即收。
对于高丽来说,长公主嫁给了辽国执掌边境大军的大将,多少变成了自家女婿守着那块土地,非要这样安慰自己也说得通,即使日后有事,去拉拉亲戚关系也是一种说法。
此事唯一有点麻烦的,便就是略显被动的秦刚。在终于不露破绽地送走辽国礼部官员后,他便抓紧时间,给尚在流求大秦府的爱妻李清照修书一封,详细坦白并解释了在这里这段时间所生的各种波折与权宜之计,继而提出王文姬的建议,让她在安排好诸事之后,尽快假以王文姬之名来辽东与他会合。
当然,这封信的措辞极其难写,他起笔写了一段,便觉得有点不妥,立即撕了重写,再写满了一页纸,又觉得没说清楚,便再撕了重写。
其间秦虎先后进来,看他是否需要帮着磨墨或添茶,看到撕完揉掉的不少纸团,也不由地叹气:“又是大辽长公主、又是高丽长公主,这些若是不能充分说清楚,可能还会再牵扯出之前的成安公主。主公啊主公,你没事招惹这么多公主干什么?”
“嘁!”秦刚却是回头瞪了他一眼,“这些时间,你一直都和我在一起,难道都没看见?这些都是我招惹的吗?”
“我说你没招惹,也没人信啊!怎么就没有公主倒找上我呢?”秦虎一歪头。
“怎么没有呢!前几天过来认罪的几个女真族酋长中,有一个叫作毛逸罗的,就与我说过,他有一个女儿,乃是族中出了名的美女,正好处于待嫁的年纪。而这个毛酋长应该挺相中你的。他的女儿大小也算是公主,你既然也有这个意思,那我明天就把他叫来,给你应了这门亲事如何?”秦刚如此认真地说道。
“主公饶命!想娶公主、而且又真娶了公主的是您,别拉着我来做挡箭牌。”秦虎却并不当一回事,“别说毛逸罗那个野人会不会生出美女一样的女儿,就算真是天仙一样,我也不稀罕!主公您还是想着如何写好这封信,向主母好好地交待一下吧!”
等到秦虎出门之后,秦刚努力平复了很久的心情,再次提起了笔。不过,人在写字时,总避免不了会对自己的思想深处进行反思。耶律延寿那件事,他秦刚可以问心无愧,信的前半段写得有理有据,两页之后写到王文姬这一块,他却越写越有点心虚了起来,于是又连着撕了两张。
“唉!这次来辽北前没提前算一卦,紫薇斗数十二宫,一定命犯‘沐浴’啊!”秦刚无奈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