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
章若愚迎着易年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平静地问道:
“怎么不一样?”
易年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仿佛需要借助这个动作来凝聚说出下面这句话的勇气。
嘴唇翕动了几下,平静道:
“因为我会亲手杀了你们…”
话音落下的瞬间,舱内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
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
易年的话语如同数九寒天里最刺骨的冰锥,狠狠凿穿了船舱内勉强维持的平静。
“我会亲手杀了你们…”
这八个字,不是威胁,不是警告,而是一种陈述。
一种冰冷到令人绝望,仿佛早已注定的未来预言。
不是“我要”。
而是“我会”。
其中的差别细微却致命。
剥离了主观的意愿,只剩下客观的、无法抗拒的“结果”。
就像农夫为了灌溉庄稼而给池塘开闸放水,并非有意渴死池中之鱼。
就像园丁为了救治病树而喷洒药剂,并非存心害死枝叶上的虫蚁。
有些事一旦开始,其伴随的代价便如同影子般紧随而至,无法分割。
易年所说的便是这样一种“代价”。
一个已然看到却无法规避,甚至需要由他亲自来执行的残酷“代价”。
但章若愚没有被这骇人的话语吓退,目光依旧沉稳地落在易年身上。
仿佛要透过那双充满痛苦与挣扎的眼睛,看清背后真正的症结。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得几乎能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
“因为我会亲手杀了你们…”
易年的话语冰冷平静,却带着一种宣告命运般的残酷重量,沉沉地砸在船舱内湿冷的空气里。
可章若愚看到的,依然是那个他认识了十几年的易年。
那个当年在凶悍马贼的刀下,毫不犹豫出手,眼神倔强而勇敢的少年。
那个在小小青山镇上,对着乡亲们永远耐心温和的小神医,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那个为了平息北祁内乱,避免更多生灵涂炭,毅然踏入权力旋涡,最终登上帝位却毫无喜色,只余沉重的年轻天子。
那个如今默默将整个天下的兴衰、人族的存亡都扛在自己尚且年轻的肩膀上,独自枯守在这孤舟之上,寻求那几乎不可能之解的真武强者…
易年的气息变了,地位变了,面临的困境也变了。
但那份深植于灵魂深处的善良,从未改变。
章若愚太了解他了。
所以,他不怕。
不仅不怕,长途跋涉而略带风霜的脸上反而缓缓绽开了一个笑容。
那不是苦笑,不是强颜欢笑。
而是一种自内心,带着无比信任与理解,甚至有些释然的笑容。
伸出宽厚有力的手掌,如同以往无数次那样,带着兄弟间特有亲昵地拍了拍易年的肩膀。
动作自然,没有丝毫的迟疑和隔阂。
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