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两人面前的海碗都满上清澈透亮的酒液。
“来,大哥!辛苦了!我先干为敬!”
周晚端起碗豪气道,随即仰头“咕咚咕咚”便灌下去大半碗。
烈酒入喉,一股热流瞬间从胃里升起,驱散了雨夜的寒意,也让周小爷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不少。
章若愚也笑着端起碗,陪着他喝了一大口。
兄弟二人就着这简单却美味无比的酒菜,在这寂静的旧医馆里对酌起来。
开始时,两人还有说有笑,回忆着过往的趣事,调侃着易年的“不靠谱”。
但随着酒水下肚,话匣子彻底打开,周晚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眉宇间那被强行压下的疲惫与沉重,终于再也掩饰不住。
酒意上涌,心事也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大哥…我…我有时候真觉得快撑不住了…”
周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醉意,放下酒碗,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捏着碗沿,指节微微白。
章若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给他重新斟满酒。
然后用带着理解的目光看着他,做一个最耐心的倾听者。
章若愚知道,周晚需要的不是建议,而仅仅是一个宣泄的出口。
“你知道吗…”
周晚的眼神有些迷离,望着窗外漆黑的雨夜,“现在这天下…这心里的话…好像…好像只能和你一个人说了…”
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与孤独,舌头也有些不利索了。
“不能和龙桃说…她…她在北疆,那边比咱们这儿还乱…唉…她自个儿的日子就够难了…我不能再让她替我担心…”
“也不能和易年说…”
周晚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那家伙…现在把自己关在船上…看的书比山还高…我知道…他心里的压力…比我只大不小…他那肩膀上扛着的…是整个人族的希望…我这点破事…算个屁…”
“更不能和朝堂上那些大臣说…”
周晚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嘲讽和疲惫,“他们…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算盘…今天在殿上吵得我头都快炸了…安稳的…激进的…哭穷的…要战的…听起来都有道理…可我…我他妈该听谁的?!”
“和百姓…更不能说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他们是基石…不能再乱了…”
“甚至…和我老爹…也不能多说…”
周晚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他镇守北线…已经够辛苦了…我不能…不能再让他为后方焦心…”
章若愚静静地听着,只是偶尔端起酒碗抿一口,目光始终落在周晚身上。
他看到周晚那年轻英俊的脸庞上,虽然依旧带着玩世不恭的轮廓,但眉宇间却刻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忧虑。
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他清晰地看到在周晚那乌黑的鬓角处,竟然不知何时悄然生出了几根刺眼的白。
这才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啊。
又是堂堂归墟境界的强者,本该是气血最旺盛、精力最充沛的时候。
可见这无形的压力,是如何日夜煎熬着周晚的。
周晚继续诉说着,似乎要将心中的苦闷一股脑地倒出:
“南昭那边…妖族越聚越多…万妖王绝不是安分的主…划江而治?骗鬼呢!他肯定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东远州那几十万南昭军队…说是友军…可谁敢真正放心?那就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刀!随时可能掉下来!”
“姜家…异人…一个个都在暗处盯着…就等着我们出错!”
“北祁的未来…在哪里?我真的…看不清…”
周晚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
端起酒碗又猛灌了一口,酒水顺着嘴角流下,也分不清是酒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