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饿了,自然要吃米,只有虾米才吃土……”
顾凯不明所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含愤激怒的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远远望去,天地间一道模糊的黑影,迤逦着向京城方向推行,如同一只只俯奔命的蚂蚁。
待他仔细看去,赫然现那些都是携老扶幼的灾民。
或是听闻宛平不再放粮,有许多人并没有围在城门前喧闹,而是拖家带口的去了人口更多,更为富庶的京城求口饭吃。
“他,他们,去,去京城了?”
见到如此一幕的顾凯,忍不住惊呼出声。
唐辰轻哼一声:“那些人才是真正的灾民,人没吃的了,第一时间是去找吃的,和能让家人活下去的地方,而不是围着门喊什么狗屁口号。
你现在看到的这些,要么是白莲妖人,要么是被白脸妖人裹挟的百姓。
对于这种人,你说除了用刀跟他们说话之外,还能和他们怎么谈?”
顾凯低头俯视城下,见多数人多是衣衫褴褛,心有不忍道:
“可,可他们现在……唉……”
他想说可他们现在毕竟没有真正造反,里面大多数只不过是愚昧不知危险,不明事理的愚民,在妖人鼓动下来到城门口鼓噪生事,罪不至死。
但,话到嘴边了,他又咽了回去。
被白莲妖人蛊惑的百姓,已经不能称之为百姓。
都是妖人,是反贼。
唐辰笑了。
这也就是顾凯,这种学杂了的书生,念头通达不迂腐,如果换成孙嵋,那个受过完整正统圣人教育的姑娘,肯地会围着他喋喋不休讲一大堆‘仁者爱人’等圣人理论。
那个姑娘心里的梦想,虽然是驰骋沙场做个女将军,可她的行事行为,还是礼教下奉行忠孝节义的闺门女。
“怎么又想她了?唉,是个好姑娘,就那么突然死了,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不知道孙山有没有将她的坟,迁回老家,有空得去祭拜一下。”
唐辰心里嘀咕了一句,面上毫无表情地,对着早已经准备好的李荣,挥出了手。
其实他也不想双手沾满鲜血,也想像后世那样拿出舍己为人,身先士卒的救人精神,救助所有难民。
可,这个世界毕竟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后世,因此无论他如何努力的融入,可心里跟这个世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感。
哪怕他辅佐了福王登基;
哪怕他现在成了所谓的驸马;
哪怕他不认亲爹又找了一个干爹;
可无论心里所想,还是行事准则,依旧跟土生土长的顾凯不一样。
原本的他,从未产生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志,那个时候一门心思的只想搞钱。
如今更是一心只为了让自己活的更好一点,而努力的提升地位同时搜罗尽可能多的财富,过好富足的一辈子。
至于,现在是洪水滔天,还是风云激荡,只要不妨碍他财,都跟他的关系不大。
“轰——”
一声炮响,震天动地。
夯土包砖的城墙,为之一颤。
一道血浆碎肉铺展开的大道,赫然出现在城门下。
所有的口号声,戛然而止。
甚至就连远处的永定河波涛声,都好似突然安静下来。
一息……
两息……
三息……
……
足足二十息后,惊天的哭嚎声,才从一名少了一半臂膀的汉子口中迸出来。
霎时间,火炮齐,哀嚎,痛呼伴随着横飞血肉,在宛平城外拉开了血腥大幕。
躲在难民中伺机而动的白莲教徒,惊骇的张口结舌。
“怎,怎么直接就,就开炮了。”
“朝,朝廷的官,什,什么时候这么果断了?”
“还愣着干嘛,快走,这炮跟普通的炮不太一样,威力太大,好几位师兄躲避不及,已经往生极乐了,我们再不走就要被狗官拿去邀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