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说这少爷撒娇就是水平高,人家一路上吃你多少顿剩饭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这话。张渊摇摇头,凑近他。季苇一用有点发肿的手指略显笨拙的把红宝石取出来,是一对耳夹。张渊忽然想起他的那张旧照片,模糊画面里有一抹晕开的红:“这是?”“以前买的。”季苇一往他耳垂上夹,主观省略掉背后的故事。源自他当年学时髦爱漂亮然而怕痛,数次想要打耳洞都无法下定决心,最后斥重金定做了一对耳夹。其实也不止这一对,只是别的贪漂亮用料选得重,带在耳垂上也坠得发痛,他受不了,后来全都给改了袖扣。只剩下这副能勉强忍受,陪他南征北战过一段时日。后来很少在人前亮相,美丽刑具也就没了用武之地。送给张渊第一次上红毯,免不了有些小心思。他以为张渊不知道,颇为满意地松开手端详了一下:“去吧。”青年站起来,精致的造型利落的西装,耳垂上的红宝石随转动闪闪发亮,好像助听器一并成为某种别具一格的点缀。季苇一目送他走出去,仿佛正看着当年的自己走向意气风发的名利场。不得不承认,他爱张渊,本就有一部分是爱鲜活的生命力。然后屁股往床边挪挪,看向医生:“轮到我捯饬一下了吧?”对方帮他把轮椅往身边靠了靠。聚光灯扰乱视线,被话筒扩大过的声音模糊不清,张渊只觉得自己仿佛在一条漫长的流水履带上,对每一道关卡做出排练好的反应。直到最后,被程秋拉着卷入计划外的来自国内的采访,前面仍旧是问姓甚名谁什么契机加入拍摄这种早就通过稿子的问题,后面突然问:“对你而言,被程导选中加入这部电影,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张渊沉默半天,久到程秋想借口听力问题帮他岔过去,冷不丁挤出一个字:“爱。”高深莫测哲学满点,让记者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精彩。到底是不是好的那种精彩不知道,终于获准离开内场,恨不得撒腿就往酒店跑。红毯铺在外场,过了那个时段就硝烟散尽,只剩下一些来蹭地方拍照的人还像打游击一样。张渊从正门出来,夜已经黑了,他埋头冲下台阶,抬头的瞬间,忽然愣住。延伸开的红色的尽头,季苇一站在车边上冲他微笑。“张渊。”拉开车门把人塞进去,前后排之间分隔成两个空间,漆黑车窗挡住外面的一切。狭小的空间内,仅有你和我。吻得太投入,分开时牵扯开的银丝粘在下巴上,张渊掏出手帕要帮季苇一擦,对方挣扎着喘过一口气,又把嘴唇迎上来。时间好像静止了,回过神来时,季苇一躺在张渊腿上喘着气。车停在了酒店以外的地方,一栋很高的建筑。季苇一累得瘫软,拍张渊大腿:“抱我下来。”轮椅推进电梯,季苇一摸了顶端的按键。轿厢载着两个人向上攀爬,停在三十三层。停机坪一样的露天天台,远远地能看见大海。季苇一不说话,只伸手指了个方向。张渊推着轮椅往前走,这座城市太亮,夜晚的街道像倒置的星河,只有远处的海面漆黑沉默。然后有一声锐响,划破天空,遥遥传过来。烟花在海面上升起来,绚丽盛大,好像要照亮整个天空,又转瞬即逝。谁都没有说话,张渊单膝跪在轮椅旁边,把自己的脑袋枕在季苇一的膝盖上,只是静静地看着。容易消散的东西总是格外美丽,快乐和悲伤仿佛是同时在心中升起来。风把脸上的水汽吹走,只留下两道被泪水爬过的痕迹。等所有的光芒都散尽,连余下的硝烟也消失在夜幕中,季苇一终于开口了。“上个月我通过了实验组的筛选,进行实验的医院离这里只有三百公里,开车四个小时就能到。”张渊从他膝上抬起头来。季苇一抓住他的手:“手术是有风险的,但如果效果理想,心脏一半以上的问题都可以得到彻底得修复。”意思是,回到他过去的状态。依旧不能跑,不能累,不能感冒——但可以正常的生活着,可以活下去。诱惑如此巨大,张渊问:“如果不理想呢?”“有可能达不到预期,有可能还这样,有可能比现在更差,有可能……”季苇一笑了笑,“术前告知上说,有概率下不了手术台。”他意识到和自己握着的那双手紧缩了一下,然而狠下心来,把残忍的问题抛给张渊:“所以呢,我的意定监护人,现在只要你同意,我明天就去医院报道,手术会在这周内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