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有人凑过来,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都来跟他拍照。张渊一一配合了,一切在沉默中可以完成的事情总还都不算太难。直到刚刚和他对戏的男演员揽住他的肩头:“小张!也这么多天了,平时不来就算了,杀青了今晚总要一起喝一杯吧。”张渊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话到嘴边又想季苇一是不是会希望他参与一下这种场合。犹豫的一瞬间,有个声音远远揷进来:“不好意思,我们下午的飞机,马上就得走。”季苇一宛若个真正的经济人那样,把张渊从对方的身边拉过来。张渊愣愣地看着他:“你——”季苇一打断他:“花喜欢吗?”张渊低头去看花束被他忽视的小小贺卡,和剧组送给其他演员的贺卡不一样,上面的文字不是打印上去的,油墨被花上的露水晕开一角。“杀青快乐”四个字模糊成一团,落款却很清晰。季苇一。张渊几乎是被拐卖一般稀里糊涂地上了飞机。季苇一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票什么时候买的——不知道。行李谁帮忙收拾的——不知道,其实他也没什么行李。他们是要到哪儿去——到机场之后他倒是从登机牌上看见了。航班和他上次回来坐的一样,下午起飞傍晚着陆京城,这地方回京一天也就这么一班飞机。好在张渊也不怎么在意这些小事,就算季苇一真把他卖了,能卖个好价他心里也还挺高兴。从片场到机场,从头到尾只问了季苇一两个问题。“坐飞机,心脏不难受吗?”“感冒没好,为什么急着回去?”季苇一把自己窝在座位上,两条腿怎么摆都像放不对地方,翻来覆去坐不踏实。大巴车的苦他两天就受够了,恨不得叫许琮从家里把他心爱的迈巴赫一路开到西北来送他去机场,然而实际情况是退而求其次次次只叫了专车。低烧时心脏负担加重,一来一去坐几个钟头,不用看也觉得脚踝处肿得发胀。动来动去,嫌后座不够宽敞。加上路途颠簸,难免有点打蔫,明明只是想陈述一个事实,说话的表情看起来却有点委屈:“坐飞机是会有一点不舒服,但是我想回家了。”都是托辞——他现在一看就像生病,真到京城也不敢回家,宁可和张渊一起窝在小房子里。真实的理由是为了躲杀青当晚的庆功宴,在夜里,太累,太热闹,太多人,他生怕一不小心就泄露出力不从心的一面。他不去其实是不用找借口的,问题是张渊。张渊如果在,就很难推得掉。他甚至心里也承认这是张渊应该参与的,可一想到张渊头一回进入这种场合,旁边却没他盯着,总觉得哪里不太舒服。那就都不要去算了。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季苇一羞于说实话。好在张渊不会多想,很轻易地接受了他的借口。不再追问季苇一心脏的事情,坐在后座上一点一点往对方那边蹭。直到整个人完全贴住季苇一,把手臂抬起来虚虚环住他:“可以吗?”想家这种感情对他来说就太陌生了,他那对父母实在很难给人对家的留恋。但并不深究其中具体是什么心理机制,只是觉得季苇一不太舒服。他不舒服,他就想抱抱他。季苇一原本抗拒在陌生人面前表现的过于亲密,张渊现在的状态还能勉强算作素人,但未必不会给日后埋下什么雷。可是温热的体温与坚实的臂膀一凑过来,本能般就往他身上靠过去。张渊把季苇一的行为当成默许,立刻用手臂把他牢牢圈在怀里,侧过头来吻他的额角。季苇一心里警铃大作:这样下去也太容易露馅儿了!张渊也就算了,他自己居然是这么一个意志力不坚定的人吗?可是思来想去,还是没舍得把张渊冷漠推开,偏过头去望着窗户,默默天人交战自我谴责。张渊的烦恼就简单直白,一路抱着他直到下了车,在机场门口犹豫:“花怎么办?”似乎不能就这样带上飞机。季苇一这才反应过来张渊把他送的花也带到车上,在破路上颠簸往返,花已经被震的有些凄惨:“扔了吧,只是拍照用的,怎么还一直抱着。”他腿实在肿,踩在地面上软绵绵的,几乎有种无法操控自如的空虚感,只想过了安检立刻坐下来休息。搬动着不怎么轻盈的步伐走了好几步,回头却发觉张渊还在门口徘徊。“张渊?”腿疼脑子又没坏,季苇一意识到是因为那束花,试图走过去想说点什么。没等迈步,张渊忽然把花一扔,大步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