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道:“大娘,我是个读书人,听说张老虎作恶多端,想帮大家申冤。”
老大娘叹了口气,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说的是王老三吧?他前几天去要工钱,被张老虎的人打断了腿,现在躺在家里,连药都买不起。他媳妇昨天还来跟我借米呢!”
“您能带我去看看他吗?”李墨问。
老大娘点了点头,领着李墨走进一间破屋子。屋里又暗又潮,一张木板床上躺着个中年男人,腿上裹着破布,布上渗着血。一个妇人坐在床边,正在抹眼泪。
“老三,这位公子来看你了。”老大娘道。
王老三睁开眼,看见李墨,虚弱地笑了笑:“公子是……”
李墨把来意说了,王老三的媳妇一下子就哭了:“公子,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张老虎不仅欠我们三个月工钱,还把老三打成这样,我们去告官,官差根本不理我们,还说我们诬告!”
王老三也红了眼:“张老虎不是人!前年他还逼死了我的同乡赵二哥,赵二哥的女儿才五岁,现在跟着她娘讨饭呢!”
李墨听着,心里更气了。他道:“王大哥,赵二哥的家人在哪里?我想找他们一起作证。只要你们愿意出来,我就有办法把张老虎告倒。”
王老三说了个地址,李墨记下来,又安慰了他们几句,才离开。他按照地址找到赵二哥的家,是一间更破的屋子,赵二哥的媳妇正在给女儿缝衣服,女儿瘦得皮包骨,看见李墨,吓得躲在娘身后。
李墨把来意一说,赵二哥的媳妇眼泪就掉了下来:“公子,我们也想告他,可我们没钱没势,怎么告得过他?万一他报复我们,我们娘俩就活不成了。”
李墨道:“大嫂,你放心,我会找正直的官员递状纸,只要证据确凿,张老虎一定跑不了。而且,我还有个朋友会帮我们,不会让你们受伤害的。”他说的“朋友”,就是苏婉娘。
赵二哥的媳妇犹豫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信公子!我跟你去作证。”
接下来的几天,李墨又找了几个被张老虎坑过的织工和商贩,他们都愿意出来作证。李墨把他们的证词一一写下来,还画了张张老虎丝绸铺的位置图,准备递到临安府。
可他又犯了难——临安府的知府大人,他根本见不到。府衙门口的衙役凶得很,普通百姓根本进不去。
这天晚上,李墨坐在屋里,对着证词叹气。苏婉娘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公子,我有个办法。临安府的通判周大人,是个正直的官,他最恨贪官污吏。明天是初一,周大人会去灵隐寺上香,你可以在寺外等他,把状纸递给他。”
李墨眼睛一亮:“真的?周大人会收我的状纸吗?”
“会的,”苏婉娘道,“周大人以前在湖州做过官,知道张老虎的恶行,只是那时候他手里没有证据,没法办他。你把证据给他,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第二天一早,李墨揣着状纸和画,去了灵隐寺。灵隐寺外挤满了香客,李墨找了个显眼的位置等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一队人马过来了,前面的衙役举着“周”字的牌子,后面跟着一顶轿子。
李墨深吸一口气,冲了上去,跪在轿子前:“草民李墨,有冤情要告!求周大人为民做主!”
衙役们一下子围了上来,举着棍子要打他。轿子里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住手!让他说话。”
轿子的帘子掀开,里面坐着个五十多岁的官员,面容清瘦,眼神正直。他就是周通判。
“你有什么冤情?起来说。”周通判道。
李墨站起身,把状纸递了上去:“大人,草民要告湖州恶霸张老虎,他在湖州害死秀才苏先生,掳走其女苏婉娘,逼死苏婉娘;又在临安用假银子做生意,逼死打伤多名织工商贩。这是证人的证词,请大人过目。”
周通判接过状纸,仔细看了起来。越看,他的脸色越沉:“张老虎这个恶贼,我早就想办他了!你放心,本官一定彻查此事。”他把状纸交给手下,对李墨道:“你先回去,本官会派人找你和证人问话。”
李墨连忙磕头:“谢周大人!谢周大人!”
周通判的效率很高,当天下午就派人找了李墨和所有证人,一一核实证词。然后,他又派人去张老虎的丝绸铺,搜出了假银子和账本。张老虎刚开始还抵赖,说周通判诬告他,可当证人都站出来,假银子和账本摆在他面前时,他再也说不出话了。
张老虎被关进了大牢,他的手下也被一一抓获。周通判还派人去了湖州,查抄了张老虎的家产,给苏婉娘的爹爹平反,还找到了苏婉娘的尸骨,好好安葬了。
事情办完的那天晚上,李墨坐在屋里,看着墙上的画。苏婉娘的身影慢慢从画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容,不再像以前那样哀怨了。
“公子,谢谢你,”苏婉娘道,“我爹爹的冤情平了,张老虎也受到了惩罚,我可以安心地走了。”
李墨心里酸酸的,道:“婉娘姑娘,你要去哪里?”
“去投胎,”苏婉娘笑了笑,“我已经等了两年,终于可以放下了。公子,你是个好人,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
她往门口走了几步,又转过身,从头上拔下那支银钗,递给李墨:“这支钗,是我爹爹给我买的,送给你做个纪念吧。以后你看到它,就想起我曾经帮过你。”
李墨接过银钗,眼泪掉了下来:“婉娘姑娘,我会想你的。”
苏婉娘笑了笑,身影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了空气中。墙上的画,也变回了普通的肖像画,画里的女子依旧垂着眼,捏着花瓣,可那股哀怨却不见了,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像是在祝福。
后来,李墨把苏婉娘的银钗好好收藏着。他的字画也渐渐有了名气,很多人都喜欢他画的西湖烟雨和市井生活,说他的画里有“人情味儿”。有人问他,他的画为什么这么动人,他总是笑着说:“因为我见过最真的情,也帮过最冤的魂。”
再后来,李墨考上了功名,被派到湖州做了官。他在湖州兴修水利,办学堂,帮助穷苦百姓,成了当地有名的好官。他还去了苏婉娘爹爹的坟前,烧了些纸钱,告诉他们,坏人已经受到了惩罚,好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那幅画,李墨一直带在身边。每当他遇到困难,看着画里苏婉娘的笑容,就觉得有了力量。他知道,有些情感,即使跨越了阴阳两界,也不会消失;有些正义,即使迟到了,也终究会到来。
话说到这里,你可能会问,这故事是真的吗?其实,临安城里的老人们,至今还在说这个“画中女鬼”的故事。他们说,每到暮春,雨下得黏糊糊的时候,如果你在清河坊的小巷里,偶尔会看到一个穿月白襦裙的女子,站在桃树下,手里捏着花瓣,对着来往的行人微笑。那就是苏婉娘,她还在看着这座城市,看着这里的百姓,过着安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