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灿把平安符系在阿木的药篓上,阿木摸着符上的花纹,突然问:“先生,成仙是不是要离开这里呀?”
林恩灿看向院里——灵澈在教孩子们辨认草药,灵骁在帮张爷爷劈柴,灵韵蹲在墙头逗那只刚恢复的小獐子,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笑着揉了揉阿木的头:“你看,咱们现在守着彼此,护着这片山,这不就是最好的‘仙途’吗?”
阿木似懂非懂地点头,手里的银杏叶画得更认真了。晚风拂过,药圃里的草药出沙沙声,像是在应和林恩灿的话。原来所谓修行,从来不是追逐云端的虚无,而是把脚踩在泥土里,把心放在人间事上,在一草一木、一言一行里,种下温暖的根。
晨雾还未散尽时,济世堂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了。是山那边的李婶,怀里揣着个布包,里面是刚蒸好的红薯,还冒着热气。“给孩子们当早饭,”她把布包往灵澈手里一塞,眼睛瞟见药架上的甘草,“对了,我家那口子咳嗽还没好,再拿点上次的药呗?”
灵澈笑着应着,取药时特意多抓了一把陈皮:“加在水里煮,比单用甘草润些。”李婶千恩万谢地走了,灵骁正蹲在门槛上磨斧头,忽然抬头道:“西边的石磨该修了,磨出来的玉米面总带着渣子,下午我去看看。”
林恩灿刚把晒干的醉心草收进药柜,就见阿木举着张画跑进来,纸上是昨晚教他认的“远志”,叶片画得像小扇子,根须却涂成了红色。“先生你看,我给它染了颜色,这样就不会忘啦!”灵韵从梁上跳下来,尾巴卷着颗野枣丢给阿木:“画得比灵澈上次画的好看。”灵澈无奈地摇摇头,手里的药杵却慢了半分——他昨晚确实把当归画成了胡萝卜。
日头爬到头顶时,几个背着竹篓的采药人回来了,篓子里装满了新鲜的苍术和知母。为的陈叔抹着汗笑道:“后山现片新的药圃,就是路不好走,灵骁要是得空,帮忙修修?”灵骁把斧头往腰间一别:“现在就去,修完顺路看看王大娘的鸡好了没。”
灵韵跟着凑热闹,蹲在修山路的石堆上,尾巴尖时不时卷块小石头,精准地扔进灵骁的灰浆桶里。阿木拿着把小锄头,有模有样地跟在后面填坑,裤脚沾了泥也不在意。林恩灿站在山腰往下看,只见灵骁的斧头起落间,石阶一点点往山上延伸,灵韵的白影在石堆间跳跃,阿木的小身影跟着挪动,像株刚扎根的小苗。
傍晚收工时,陈叔非要拉着他们去家里吃饭,桌上是新摘的豆角、自酿的米酒,还有用济世堂的草药炖的鸡汤。“这汤比城里药铺买的方子灵,”陈婶给灵澈盛汤时说,“我家娃以前总尿床,喝了半个月就好了。”
阿木啃着鸡腿,忽然问:“陈婶,城里是不是有很多仙人?”陈叔笑了,指了指窗外:“你看灵骁大哥修山路,灵韵小哥护药圃,灵澈先生治病,林先生教你认草药——咱们这儿的‘仙人’,不都在这烟火里忙着吗?”
阿木似懂非懂地看向林恩灿,后者正望着院里晒的药草在暮色里泛着微光。原来所谓仙途,从不是腾云驾雾的缥缈,而是灵骁修的每级石阶,灵韵护的每株药草,灵澈熬的每剂汤药,是李婶的红薯、陈叔的米酒,是阿木画错颜色的草药图——这些落在泥土里的脚印,浸着汗水的掌心,带着温度的烟火,才是最扎实的修行。
夜深时,林恩灿在灯下补记药账,灵韵蜷在旁边打盹,尾巴尖偶尔扫过书页。窗外传来灵骁劈柴的闷响,还有灵澈教阿木念药名的声音:“这是茯苓,能安神……”他提笔在账册最后添了一行:“人间烟火,即是仙方。”
林恩灿望着院里渐沉的暮色,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却又藏着一丝决然:“过几日,我和弟弟林牧、胞弟林恩烨,还有我的灵昀、林牧的灵澈、林恩烨的灵骁,要一起离开这里,前往天道棋盘。今日便与诸位就此别过了。”
话音落时,灵昀从檐角跃下,银白的尾巴轻轻扫过林恩灿的袖口,似在无声应和。灵澈正往药罐里添最后一味药材,闻言动作一顿,药杵悬在半空,目光掠过药圃里阿木刚种下的那株远志,轻声道:“此去天道棋盘,步步皆玄机,需多保重。”
灵骁将磨好的斧头靠在门后,背上收拾好的行囊里,除了干粮和伤药,还裹着张陈婶连夜绣的平安符,上面依旧是歪歪扭扭的草药纹。他拍了拍林恩灿的肩:“到了那边,若遇着需要劈柴铺路的事,喊一声,灵骁的斧头还快得很。”
阿木攥着那张染了红色根须的远志画,跑过来往林恩灿手里塞了颗野枣:“先生,这是灵韵教我摘的,说吃了能记起路上的药草。你们还会回来吗?”
林恩灿蹲下身,摸了摸阿木的头,指了指天边的星子:“等你们把济世堂的药种满山野,等这张画里的远志能入药了,我们或许就回来了。”
夜风掀起灵昀的银毛,灵澈的药香漫过门槛,灵骁的行囊带起一阵粗布摩擦的轻响。林恩灿望着院里熟悉的一切——药架上的陶罐、墙角的劈柴堆、孩子们挂在檐下的风筝,忽然觉得,所谓离别,从不是消失,而是把这里的烟火气折进行囊,带着众人的牵挂,在新的路上继续种温暖的根。
“就此别过。”他起身,与灵昀、灵澈、灵骁并肩,身影渐融入夜色,只留下药香在院里盘旋,像句未完的叮嘱。
临行前夜,济世堂的灯火亮至天明。林恩灿铺开一张素笺,上面早已列好七大仙门的名字,灵韵蹲在案头,尾巴尖沾着朱砂,轻轻点在每个门派名旁——那是林恩灿特意调的朱砂墨,混着济世堂的药香,能让字迹三年不褪色。
“望仙门久居云端,惯看星象却少踏实地,”林恩灿提笔写道,“烦请诸位每月派弟子下山,将星象推演与农时结合,告知村民何时播种、何时收药。”灵韵忽然用尾巴扫过纸面,在“望仙门”下添了个小小的草药图案,林恩灿失笑:“是了,还需教他们认三五种田间草药,免得误采了毒草。”
转向“灵霄门”时,林牧接过笔,灵澈递来一小撮松烟墨——那是用去年的松针烧的,墨色里带着草木气。“灵霄门擅御气飞行,度最快,”林牧写道,“烦请每月巡查各山涧,遇有被困的鸟兽便救下,若见着新的药草生长地,便做个标记带回。”灵澈在旁补充:“尤其留意崖壁上的‘岩松’,其根能治跌打,却难采摘,需灵霄门弟子相助。”
“御剑宗的剑快,”林恩烨的字迹带着锋锐,灵骁正用斧刃轻轻刮着砚台,火星溅在纸上,竟烫出细小的洞眼,却不伤字迹,“可派弟子沿山路劈出小径,方便采药人行走,再在险处设些木栏,免得有人失足。”灵骁忽然瓮声说:“让他们多带些木屑回来,我看阿木想做个木剑。”林恩烨笑着在末尾添了句:“顺带收些废木,交予济世堂孩童作玩物。”
丹鼎派的任务由林恩灿书写,灵韵舔了舔笔尖的朱砂:“丹鼎派炼药时,烦请多留三成丹药,分予偏远村落的药箱,尤其那‘驱寒丹’,山里老人过冬最缺。”他顿了顿,想起张爷爷的咳嗽,又添:“可教村民用灶火煨药,不必总依赖丹炉。”
符箓宗的符纸轻薄,适合传递消息。林牧写道:“请符箓宗每月画百张‘平安符’,不用多复杂,能驱避小兽即可,让走夜路的采药人揣着安心。”灵澈补充:“符纸上可印些草药图谱,孩子们看着玩,也能认认药。”
星衍阁观星识运,林恩烨提笔:“烦请推算来年雨水多寡,提前告知各村,好早做准备——若涝,便多备些‘防湿丹’;若旱,便先引些山泉入田。”灵骁在旁磨斧,接口道:“让他们把星图拓一份给阿木,那小子总问星星能不能治病。”
最后是万兽谷。林恩灿望着窗外那只被救的小獐子,写道:“万兽谷与兽类相熟,烦请驯化些温顺的灵兽,比如让山羊驮药篓、灵犬守药圃,减轻村民负担。”灵韵忽然跃到院里,叼来根獐子的绒毛,沾着朱砂印在“万兽谷”名下——像个小小的印记,也像句无声的托付。
天快亮时,七份任务书已写就,每份都卷着片济世堂的药叶:望仙门是远志,灵霄门是岩松,御剑宗是桃木,丹鼎派是甘草,符箓宗是薄荷,星衍阁是紫苏,万兽谷是獐毛草。
“这样,他们见着药叶,便想起这里的烟火了。”林恩灿将任务书交给赶来送行的七大仙门弟子,灵韵、灵澈、灵骁各自蹭了蹭主人的手心,似在告别,又似在鼓劲。
晨光漫过门槛时,六人身影渐远,行囊里除了干粮,还装着陈婶的平安符、阿木的草药画,以及那七份带着药香的任务书——他们带走的,从来不是离别,而是把人间的牵挂,种向更远的天地。
晨光将六人身影拉得很长,灵韵踩着林恩灿的肩头,尾巴卷着那卷任务书,时不时低头嗅嗅,似在确认药叶的清香是否还在。灵澈背着个小药箱,里面装着些应急的丹药,走几步便回头望一眼济世堂的方向,直到那抹熟悉的屋檐消失在山路拐角。灵骁扛着半捆松木——那是林恩烨特意让他带上的,说天道棋盘或许也有需要劈柴的地方,松木易燃,正好引火。
行至山隘时,七大仙门的弟子已候在那里,每人手里捧着本门派的信物:望仙门是枚星石,灵霄门是片云纹玉佩,御剑宗是截桃木剑穗,丹鼎派是只陶药罐,符箓宗是叠黄符纸,星衍阁是张星图拓片,万兽谷是根兽毛编织的手环。
“这是师门托我转交的,”望仙门弟子将星石奉上,“掌门说,见石如见星,定不负所托,每月的农时星报,定会准时送到各村。”林恩灿接过星石,触手微凉,里面似有光点流转,像极了济世堂檐下的萤火虫。
灵霄门弟子递过云纹玉佩,玉佩上刻着株岩松:“我门弟子已分好批次,明日便开始巡查山涧,这玉佩能引气护体,若遇凶险,或许能用得上。”灵澈接过玉佩,指尖抚过岩松纹路,忽然道:“烦请转告贵掌门,岩松根性烈,入药需配三钱甘草中和,上次的药方忘了写。”弟子连忙记下,眼里带着敬意——他原以为这些医者只懂草药,竟连灵霄门的信物都这般熟悉。
御剑宗弟子是个少年,捧着桃木剑穗红着脸道:“家师说,山路已劈出十七段,木栏也钉好了,还收了满满三筐废木屑,阿木的木剑……等我们雕好了,托人送去?”灵骁闻言,从行囊里摸出把小刻刀递给他:“用这个,锋利好使,告诉阿木,等他能劈开三寸厚的柴,我就教他耍斧头。”少年接过刻刀,用力点头。
丹鼎派弟子抱着陶药罐,罐里飘出甘草香:“这里面是新炼的驱寒丹,分了一半给山民,剩下的请诸位带着。掌门说,灶火煨药的法子已记下,还编了口诀教给村民——‘柴三分,火半明,药香出时再添薪’。”林牧打开药罐,见丹药裹着层蜜衣,忍不住笑:“丹鼎派竟也懂用蜜裹药,是怕我们嫌苦?”弟子挠头道:“是陈婶说的,林先生们总把药熬得太苦。”
符箓宗的符纸薄如蝉翼,弟子递过来时,上面还温温的:“这是连夜画的平安符,每张都印了薄荷纹,驱蚊还醒神。家师说,等孩子们认全了符上的草药,就教他们画‘避蛇符’。”灵韵忽然从林恩灿肩头跃下,用尾巴沾了点朱砂,在符纸边角画了个小小的狐爪印,惹得众人都笑了。
星衍阁的星图拓片上,雨水多寡的标记用不同颜色标注着,弟子指着图说:“涝处用青墨,旱处用赤墨,各村长老都认得。阿木的星图……画了只小兔子在月亮上,说等先生们回来,要讲讲兔子怎么治病。”林恩烨接过拓片,见边角确实有个歪歪扭扭的兔子,眼底泛起暖意。
万兽谷的兽毛手环编得极巧,弟子解释:“这是用獐子毛混了羊毛编的,防兽虫。家师已驯化了二十只山羊,正教它们驮药篓,还说……等小獐子长大了,就让它跟着采药人认路。”灵骁忽然解下腰间的斧头递给弟子:“这斧头陪我劈了三年柴,留给济世堂,让阿木学着磨。”
六人接过信物,一一收进行囊。灵韵对着七大仙门的方向拱了拱前爪,灵澈将药箱里的“醒神散”分了些给各门派弟子,灵骁则往每个人手里塞了块松木:“天道棋盘若有好木头,我会托山风捎些回来。”
山风渐起,吹得星石上的光点闪烁不定。林恩灿抬手道:“七大仙门的托付,我们记下了。此去天道棋盘,若遇着能治人间疾苦的法子,定会传回。”说罢,六人转身踏入晨雾,灵韵的银影、灵澈的药香、灵骁的斧刃反光,渐渐与雾色融在一起,只留下那句“等药种满山野,我们就回来”,在山隘间轻轻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