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怎么了?”林牧端着空粥碗走来,见他神色有异,关切地问。
“没事,许是夜风凉了。”林恩灿摇摇头,将那丝异样归结为旅途劳顿,“都散了吧,明天还要去星田看看新播的灵谷。”
他没注意到,当他转身时,领口处忆纹袍的星丝忽然泛起一缕极淡的银芒,转瞬即逝,像被什么东西悄悄打上了印记。而在星海深处,一片从未被标注过的暗域里,无数根透明的线正缓缓绷紧,线头的另一端,赫然指向落霞谷中那个清俊的身影。
命运的齿轮,已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转动。
林恩灿回到自己的木屋,灵狐蜷在榻边早已睡熟。他坐在窗前翻看星图,指尖划过织梦泽的标记时,那阵刺痛又隐隐传来。他停下动作,望着窗外老槐树上的风铃,忽然想起林牧傍晚的话,嘴角泛起一丝自嘲——所谓命运之子,不过是世人对强者的附会罢了,他的道,从来只在自己脚下。
他不知道,此刻在暗域的核心,一面巨大的水镜正映出他的模样。镜前的身影裹在黑袍里,声音嘶哑如磨铁:“找到了……这一次,定能挣脱这该死的轮回。”
水镜中,林恩灿的影像忽然抬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虚妄之瞳中星光一闪,却终究什么也没捕捉到。
夜渐深,落霞谷沉浸在安稳的睡梦中,只有那缕藏在星丝里的银芒,还在静静等待着唤醒的时刻。危险已至,而局中人,尚不知晓。
暗域水镜前,黑袍人盯着镜中林恩灿的身影,指尖在镜面划过,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狂热:“这般样貌,这般风骨,倒真是块好料子……难怪那些庸脂俗粉都想把他锁起来当玩物,连星海里的老怪物都动过心思。”
镜面泛起涟漪,映出过往的碎片——有修士为博林恩灿一笑,献上整船的奇珍;有女修布下情蛊,想将他困在身边;更有甚者,直言愿以宗门为聘,只求他屈身做个“供奉面”。而镜中的林恩灿,或淡然避开,或拔剑相向,从未有过半分动容。
“可惜啊……”黑袍人低笑出声,笑声在暗域里回荡,“他们都不懂,你这般人物,怎会甘心做笼中雀?只有成为‘命运之子’,才能配得上你的骨血。”
他猛地攥紧拳头,水镜中的林恩灿忽然皱了皱眉,似有感应。黑袍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别躲了,那丝印记已融进你的道基,从今往后,你的命,便由我来执线。”
镜面缓缓沉入暗域,只留下黑袍人最后一句话,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安稳吧……很快,你就会明白,被命运选中,是何等荣幸,又是何等……绝望。”
而落霞谷的木屋中,林恩灿正将星图收起,胸口的刺痛第三次传来。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虚妄之瞳中第一次掠过一丝不安——那是种被窥视、被缠绕的感觉,仿佛有张无形的网,正从星海深处慢慢收紧。
林恩灿坐在窗前,指尖捻着那片从织梦泽带回的光屑,胸口的刺痛虽已平息,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他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月光勾勒出眉骨的弧度,虚妄之瞳在暗处泛着浅淡的银辉,确实生得一副惹眼的样貌。
“又是因为这个?”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忆纹袍的领口。过往那些因容貌而来的麻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星港女修的纠缠、权贵子弟的轻佻邀约、甚至有修士为了争夺“一睹真容”的机会大打出手……那些目光,或贪婪,或痴迷,或带着占有欲,都让他本能地抗拒。
灵狐不知何时醒了,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背。林恩灿低头看着它,忽然想起林牧傍晚的话,又想起方才那丝异样的刺痛,眉头皱得更紧:“若真是因这副皮囊引来祸事,倒也省事,一剑斩了便是。”
可他心里清楚,这次的感觉不同。那些过往的觊觎,像浮在水面的萍,虽烦人却易拨开;而此刻缠绕心头的,更像沉在水底的网,无声无息,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
他起身走到星图前,指尖点向暗域的方向——那里始终是星图上的一片空白,连虚妄之瞳都无法穿透。“若真是冲着我来,总不会一直藏着。”他眼神渐沉,因果之刃的清光在指尖一闪而逝,“管他是命运还是什么魑魅魍魉,敢动落霞谷,就得尝尝我的手段。”
窗外的风铃忽然无风自动,出一阵急促的轻响,像是在预警。林恩灿抬头望去,夜色依旧深沉,只有几颗早亮的星子在云层后闪烁,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
他不知道,自己这句“因美貌惹祸”的猜测,只猜对了一半——对方选中他,固然有容貌的因素,却更看重他虚妄之瞳中藏着的、足以撼动命运的潜力。而这场因“选中”而起的风波,远比他想象的更凶险,也更纠缠。
灵狐轻轻呜咽一声,跳进他怀里。林恩灿抚摸着它的背,目光重新落回星图,指尖在落霞谷的位置重重一点。无论祸事因何而起,守好这里,守好身边的人,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林恩灿坐在老槐树下,指尖捻着片灵雾花瓣,望着星河流转,思绪却沉入了更深的迷雾。
“破局者……”他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字,虚妄之瞳中浮现出过往见过的碎片——有修士为打破境界桎梏,强行撕裂空间,最终被空间乱流吞噬;有族群为挣脱天道诅咒,献祭全族精血,却只换来更彻底的覆灭。那些所谓的“破局”,往往以更惨烈的方式陷入新的困局。
灵狐趴在他膝头,尾巴尖随着他的思绪轻轻晃动。林恩灿轻抚着它的绒毛,继续思索:“若破局是逆天而行,命运反噬倒也说得通。可‘命运’究竟是什么?是天道定下的剧本,还是无数生灵心念交织成的网?”
他想起离尘子的九大分身,想起他们用平凡的坚守一点点拓宽道的边界。那些分身从未喊过“破局”的口号,却在无形中改变了许多生灵的轨迹。“或许,破局从不是强行撕裂,而是找到被忽略的缝隙。”他喃喃道,“就像农分身在碎影滩种出灵禾,不是与贫瘠为敌,而是顺应星尘的性子。”
可为何命运之子会遭反噬?林恩灿眉头微蹙。若破局者是被“选中”的,那这份选中本身,是否就是命运设下的枷锁?就像给笼中的鸟开一扇窗,看似给了自由,实则依旧困在更大的牢笼里。
“被选中的破局者,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命运的棋盘上。”他忽然想通了什么,指尖在地面划出一道弧线,“他们以为自己在掀翻棋盘,殊不知每一步都在按着预设的轨迹走。一旦偏离,那股操控的力量便会化作反噬,让他们为‘不听话’付出代价。”
这就像那些被执念困住的生灵,越是想挣脱,反而被缠得越紧。
灵狐忽然抬头,对着星海深处叫了一声。林恩灿抬眼望去,暗域的方向依旧沉寂,可他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回应他的思绪,像在嘲笑他的猜测,又像在催促他更快入局。
“若真是这样,”他握紧拳头,因果之刃的气息在指尖流转,“那我偏要走出一条不在棋盘上的路。”
他站起身,望着落霞谷的灯火,那里有林牧熬粥的烟火气,有林恩烨编竹篮的踏实,有孩子们的笑闹声。这些真实的暖意,才是最坚硬的盾,足以抵挡任何无形的操控。
“谜团再多,总有解开的一天。”林恩灿低语,虚妄之瞳中星光大盛,“但在此之前,我得先护住眼前的人间。”
夜风穿过槐树,风铃轻轻作响,像是在为他的决心伴奏。迷雾虽未散尽,但他已握住了自己的方向——不是成为谁选中的破局者,而是做自己命运的掌舵人,哪怕前路布满荆棘,也要护着身后的温暖,一步步踏过去。
暗域的水镜前,黑袍人始终没有移开视线。当林恩灿在槐树下沉思时,他看到对方虚妄之瞳中闪过的清明;当林恩灿望向落霞谷灯火时,他捕捉到那眼底不容错辨的守护欲;当因果之刃的气息悄然弥漫,他甚至能感觉到水镜传来的细微震颤。
“有意思……”黑袍人低笑,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急切,“明明已被印记缠上,却半点不见惶恐,反倒在琢磨‘破局’?看来那些传闻没说错,你这双眼睛,确实能看透不少东西。”
他抬手对着水镜虚虚一握,落霞谷中,林恩灿领口的星丝印记再次亮起,比昨夜更清晰了些。这次,林恩灿似有所觉,下意识摸了摸领口,眉头微蹙。
“别找了,”黑袍人对着水镜中的身影低语,仿佛对方能听见,“那不是你能轻易抹去的东西。它是钥匙,也是枷锁——打开命运之门的钥匙,锁住你那点可怜‘自由’的枷锁。”
水镜中,林恩灿转身走向星田,晨光洒在他身上,将那抹清俊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正弯腰查看灵谷的长势,指尖拂过禾苗时,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黑袍人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你以为守着这方寸之地,就能躲开吗?落霞谷的暖,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等你真正踏上那条路就会明白,所谓守护,不过是弱者的执念。”
他忽然加重语气,水镜猛地泛起波澜:“成为命运之子,你能拥有撼动星海的力量,能让所有觊觎你的人匍匐在脚下,能让这落霞谷永远安宁……代价?不过是偶尔听我调遣罢了。”
话音刚落,水镜中的林恩灿似有感应,猛地抬头望向星海深处,虚妄之瞳中星光骤盛,竟让水镜泛起一阵剧烈的涟漪,险些碎裂。
黑袍人后退半步,眼中闪过一丝惊怒,随即又化为冷笑:“倒是敏锐。放心,我不会现在就逼你。好戏,总得慢慢演才有意思。”
他挥手散去水镜,暗域重归沉寂。只有那些绷紧的线,还在无声地宣告着:猎物已锁定,只待收网的那一天。
而落霞谷的晨光里,林恩灿望着暗域的方向,指尖紧紧攥着一株灵谷,指节泛白。方才那瞬间的窥探感,比昨夜更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恶意与……势在必得。
他知道,躲是躲不过了。
暗域深处,黑袍人盯着水镜中林恩灿转身的背影,喉间出一阵压抑的低笑,笑声里裹着贪婪的寒意:“你看这肩背的弧度,这抬手时衣袖滑落露出的腕骨……造物主真是偏心,竟能造出这般无缺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