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恩军军士虽疲惫,却也受过正规训练,听到命令后立刻行动起来,纷纷翻身上马,拿起弓箭,快聚集到土坡附近,形成一道临时防线。
余琢正喝着热水,被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热水呛得他连连咳嗽,他慌忙丢下水杯,在亲随的搀扶下爬上马背,双手紧紧抓着一面圆盾护在身前,身体因恐惧不断颤抖。
很快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声音越来越近,震得地面都微微颤。
何守嗣抬头望去,只见一队可萨骑兵正从队伍后方快冲锋而来,扬起的雪雾如同一条白色的长龙,气势汹汹。
与上午遇到的“可萨人”不同,这队可萨骑兵没有绕圈射箭骚扰,而是个个手持腰刀、狼牙棒等近战武器,身体伏在马背上,以最快的度直冲圣恩军的防线。
“放箭!快放箭!”
何守嗣大声喊道,后排的圣恩军军士立刻松开弓弦,数十支箭矢朝着可萨骑兵飞去。
可萨人早有准备,他们借着伏马的姿势压低身体,又用身上穿着的钝牛皮毡抵挡箭矢,这些牛皮毡虽不能完全挡住箭支,却能大幅削弱箭矢的穿透力,不少箭矢要么被牛皮毡弹开,要么只浅浅地划伤皮肤,根本无法造成致命伤害。
转眼间可萨骑兵便冲到了圣恩军的防线前,圣恩军军士根本来不及射出第二箭,最外层的军士甚至没来得及抽出腰间的刀,就被可萨人的狼牙棒击中,纷纷从马背上跌落。
坚固的防线瞬间被撕开一个大口子,血腥的肉搏战毫无征兆地爆了,刀光剑影中,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与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雪地很快被鲜血染红。
章斐骑着马躲在队伍中间,看着可萨骑兵凶狠的冲击锋芒,心中满是震惊,这队可萨人的战力,与上午遇到的“可萨人”截然不同,他们战术凶悍,配合老练,完全是鞑子的作风。
他之前猜测上午的袭击是演戏,可眼前这队可萨人的真实战力,让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若上午的“可萨人”是圭圣军假扮,那眼前这队真正的可萨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都督又是否知晓此事?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愈困惑。
可萨骑兵冲入圣恩军阵中后,圣恩军虽已损失数十人,阵脚也一度混乱,但在何守嗣的沉着组织下,很快稳住了局面,开始起有效反击。
何守嗣挥舞着佩刀,在阵中高声呐喊:
“都给我顶住!队形一散,咱们全都得死在这儿!跟他们拼了!”
军士们也深知,此刻若任由可萨骑兵冲散队形,等待他们的只会是被宰割的命运,遂咬紧牙关,拿出拼命的架势,他们毕竟是朝廷新编的军队,装备与训练都远大明其他那些形同乞丐的旧军,并非毫无战力。
很快圣恩军的反击便初见成效:前排军士用盾牌死死抵住可萨骑兵的冲击,后排军士则趁机抽出腰刀,朝着马下的可萨人砍去;还有些军士专门瞄准马匹的腿,试图将骑兵拉下马来。
一时间,双方陷入胶着,再也不是可萨人单方面的碾压。
而躲在亲卫身后的余琢,哪里见过这般血腥恐怖的战斗场景,当他看到一名圣恩军军士的断手从马背上掉落,“啪”地一声砸在雪地上时,吓得浑身一软,竟控制不住地尿失禁了,温热的液体顺着裤腿流下,他却浑然不觉,只知道死死抓着亲卫的胳膊,嘴里不停念叨着“救命”,眼神涣散,早已没了钦差的威严。
章斐见状,心中又急又气,却也顾不上余琢的狼狈,当务之急是护住钦差的性命,他抽出腰间的短剑,对身边的亲卫下令:
“死守在这里,绝不能让可萨人靠近钦差!”
话音刚落,一名手持茬叉的可萨人便朝着余琢冲来,章斐连忙挥剑阻拦,却因分心保护余琢,动作慢了半拍,左臂被茬叉锋利的尖刃刮伤,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名亲卫及时冲上前,一刀砍中可萨人的肩膀,将其逼退,章斐才得以脱险。
他捂着流血的伤口,额头上渗出冷汗,却依旧强撑着指挥亲卫构建防线,不敢有丝毫松懈。
何守嗣在阵中浴血奋战,后背不慎被一名可萨人的刀划中,皮肉瞬间翻卷开来,鲜血浸透了铠甲,传来钻心的疼痛。
但他丝毫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勇猛,带着身边十几名精锐军士,在阵中左冲右突,不断将溃散的士兵重新聚拢起来。
“都跟我来!守住这块地方!”
他每喊一声,都牵动着后背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仍咬牙坚持,他清楚自己若是倒下,这支队伍就真的完了。
短时间内,圣恩军的死伤已近百人,雪地被鲜血染得一片狼藉;可萨人也损失了数十人,不少人倒在雪地里,再也没能站起来。
但可萨人骨子里的悍勇依旧未减,他们嗷嗷叫着,挥舞着武器继续冲锋,圣恩军的惨叫声仍不时响起。
这场惨烈的厮杀,就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上演,雪花落在鲜血染红的雪地上,很快又被新的血迹覆盖,形成一幅残酷又诡异的画面。
同一方天地,同一片大雪,不同人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对常年生活在草原的可萨牧民来说,暴风雪从来都是可怕的天灾,它会掩埋牧场,冻死牛羊,甚至夺走族人的性命,每一次暴风雪来临,都意味着一场生存的考验。
而对中原人而言,大雪往往被视为瑞雪,“瑞雪兆丰年”的说法深入人心,他们期待着大雪覆盖田地,来年能有好收成。
此刻在战场上,何守嗣满心都是对雪地的嫌弃,厚厚的积雪阻碍了马匹的奔跑,也让士兵们的动作变得迟缓,好几次他想率军迂回,都因雪地湿滑而未能成功,心里暗自咒骂这鬼天气碍事;可萨人却正好借雪地优势作战,他们常年在雪地骑行,马术娴熟,即便在湿滑的雪地上,也能灵活操控马匹,甚至能利用积雪掩盖脚步声,悄悄绕到圣恩军侧面动突袭。
另一边刚刚完成“演戏”任务、正准备返回营地的杨威及其军士,却觉得这片雪地颇有情趣,想到回去后就能喝上热气腾腾的肉汤,驱散一身寒气,他们看着漫天飞雪,只觉得心情舒畅,连脚下的积雪都仿佛变得可爱起来,有军士还笑着调侃:
“这雪下得正好,回去喝碗热汤,再睡个好觉,简直美极了!”
而那些奉命前去迎接钦差的圭圣军老兵,心情却截然相反。
他们骑着马在雪地里艰难行进,寒风刮得脸生疼,心里忍不住咒骂:
“这该死的钦差,早不来晚不来,偏要在这种鬼天气来,害得咱们跟着遭罪!真是麻烦透顶!”
他们常年在西北征战,早已厌倦了这种因朝廷官员而奔波的日子,只盼着能早点完成任务,回到营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