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苏小棠的布鞋碾过青石板上的湿痕,天膳阁朱漆大门在她面前吱呀洞开。
陈阿四松开阿福的耳朵,粗布围裙沾着灶灰,像团被揉皱的乌云:"您说让学徒跑遍大江南北?
那些毛头小子连吊汤火候都摸不准——"
"摸不准火候,就摸人心。"苏小棠摘下鬓边沾露的素绢花,别在阿福胸前,"玄焰使者用假神火骗厨子断手,咱们就用真本事让他们睁眼。"她指尖划过阿福颤的喉结,"去扬州的带三套心觉技法图谱,塞北的多备姜茶,记住——"声音陡然沉了三分,"每回厨会散场,找最蔫头耷脑的厨子说两句话。"
阿福眼睛亮了:"问他们是不是被火灵香迷了眼?"
"问他们,"苏小棠捏了捏他后颈,"上回掌勺时,有没有听见锅铲碰着铁锅的脆响?"她转身看向陈阿四,后者正用指节敲着门框数学徒人数,"阿四,挑十个嘴严的,明早跟我去查御膳房旧档。"
"查档?"陈阿四的浓眉拧成结,"您上个月刚翻完《太官食单》——"
"上个月没现玄焰门的火灵香混进了贡米。"苏小棠摸出袖中染了焦痕的信笺,那是扬州味鲜楼主厨断手前蘸血写的:"火烫得像有眼睛,盯着我手里的刀。"她喉头泛起铁锈味,本味感知的能力在血管里窜动,逼得她攥紧桌角——又用了三成体力,眼前浮起细密金星。
"主子!"阿福要扶,被她挥手挡开。
天膳阁后堂的灶火突然噼啪炸响,陆明渊的暗卫掀帘而入,玄色短打沾着晨露:"三公子说,礼部漏了口风。"他递上半块碎玉,内侧用金漆写着"火种传承大典·三日后·含元殿"。
苏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含元殿是皇帝祭天的所在,把厨道火种和天威绑在一处她忽然想起上月皇帝赏的翡翠白菜,菜心藏着"御厨皆家臣"的密旨。"好个稳固控制。"她扯出笑,"明渊怎么说?"
"三公子让您看这个。"暗卫又递来张薄如蝉翼的绢帛,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国使节的饮食禁忌——陆明渊连皇帝要借大典立威的筹码都算到了。
苏小棠将绢帛按在胸口,那里还留着昨夜幽蓝火焰灼烧的温度。
"阿四!"前院突然传来砸瓦罐的巨响。
陈阿四骂骂咧咧冲出去,回来时手里攥着半张焦黑的残图,指节白:"城南药铺是玄焰门的幌子,人跑了,可这破图——"他抖开残页,红笔圈着的位置刺得苏小棠瞳孔收缩,"皇宫地底?"
残图边缘画着盘结的火脉,最深处的标记正是御膳房下方的地窖。
苏小棠想起半月前翻旧档时,那本《灶火考》最后一页被撕得干干净净。"去拿我的铜钥匙。"她对阿福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御膳房地窖的旧档,该见见光了。"
陈阿四把残图拍在桌上:"我带膳察司再搜一遍!"
"不用。"苏小棠捡起残图,火脉纹路在她指尖烫,"他们要的不是藏,是让我现。"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本味感知突然剧烈震颤——不是食材的甜苦,是某种灼烧的恶意,从地底顺着火脉爬上来。
"阿福,"她摸出腰间刻着"天膳"的铜牌,"去御膳房跟张公公说,我要查太宗年间的《火方秘录》。"阿福应了一声跑开,她转头对陈阿四笑,"你说那地窖的锁,该换把新的了。"
陈阿四突然明白她要做什么。
他抄起桌上的残图塞进怀里,粗声粗气:"我去备灯笼!"
苏小棠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摩挲着铜牌。
刚才暗卫送来的绢帛还在袖中,各国使节里,大宛国的厨子最擅辨香她低头整理裙角,袖中滑出张泛黄的纸页——是昨日在旧书摊淘到的《西域香谱》,火灵香的炼制方法被人用朱笔圈了又圈。
天膳阁的晨钟响起,苏小棠踩着钟声走向御膳房。
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靴底藏着的半片玉刀——那是陆明渊昨夜塞给她的,说"砍锁比撬锁痛快"。
御膳房的琉璃瓦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她抬手敲门,门内传来张公公尖细的应和声。
苏小棠摸出铜钥匙,钥匙齿间卡着的《西域香谱》残页,正对着锁孔里那道若有若无的划痕。
铜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苏小棠听见张公公在身后抽了抽鼻子:"苏掌事这钥匙带股子药香?"她指尖微顿,锁芯里那道划痕正与《西域香谱》残页的折痕严丝合缝——这是她昨夜用本味感知反复比对出的,玄焰门在锁具里动的手脚。"张公公好鼻子。"她侧过身挡住老太监的视线,腕间银铃轻响,"前日在药局讨了防蛀的香末,御膳房的旧档金贵,总得仔细着。"
张公公缩了缩脖子,佝偻的脊背蹭着红漆门框:"您查您的,老奴去前院盯着小太监们擦铜锅。"脚步声渐远,地窖里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涌上来。
苏小棠摸出袖中蜡烛,火折子"噗"地窜起蓝焰——这是陆明渊暗卫特供的无烟烛,燃尽前不会留下半点烟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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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照亮墙根那排檀木柜时,她的呼吸突然一滞。
最上层第三格的封条,比昨日多了道极细的金线。
玄焰门的人果然来过。
苏小棠指尖抵在封条边缘,本味感知如藤蔓般蔓延——不是食材的甜苦,是封条上浸着的火灵香,带着焦糊的硫磺气。
她扯下封条的动作极轻,像在剥一颗刚煮好的鸡蛋,封条下的锁扣"咔嗒"落进掌心时,后颈已经沁出薄汗。
木柜里的《火方秘录》泛着陈旧的墨香,她翻到最后几页,泛黄的纸页间突然滑落半张绢帛。